第1393期 精英教育的读者文摘 精选经典!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陈屹视线 2018年的某一天,当时已经编辑了1035期的自己,从未经历过,如此的伤感和恸哭。连续数日,泪腺崩溃,世界凝固,画面定格,唯有泉涌般的凄然泪下...... 那个时刻,我的悲情与作者罗新相牵。 那个周末,发表了 由作者罗新,花了数月资料收集、精心整理的 《遥望天堂里; 我的北大“同桌”们》。 今天罗新又填满了我今天原本不在计划中的生活内容。 事情是这样, 才华横溢,北大的肄业生,张晓辉同学走了,走得太匆忙、走得太年轻、走得 ...... 许多人不知晓有晓辉这样的人存在,但是,只要认识晓辉的,无不被他的学识和纯粹而折服,他属于奉献于时代,又被时代遗忘的人。 校友罗新早在1985年的日记里,就记录了张晓辉一段,也许至今都不会被许多人接受的理性箴言。 汇编,转载请务必注明数位作者和出处,违者必究! 北大李猛 愿你在另一个世界, 有书、有音乐、有电影、 有亲人相伴 今天骤然看到北大李猛的留言,并且反反复复的被转发到各自的朋友圈里,激情千层浪。全文如下: 沉痛悼念我的朋友、北大1984级的肄业生张晓辉大哥。这是一位在北大校史上留名的人物,我甚至在认识他之前就已经在书上见过他的名字(1986年他被判三年徒刑)。 90年代末,我在万圣东方工作室认识了他,每每惊异于他多方面的才华、广泛的知识兴趣和早熟的才智(他是84年的吉林文科状元),而我仅仅在政治学以及二十世纪的共运史方面,才勉强赶上了他的兴趣点。 可是,那么有才华、那么正直、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只是因为年轻时候的一次惩处,一直在草根挣扎谋生,不能在一种安定的生活中把他杰出的才智贡献于社会与学术。每次想起他,几乎为自己安定的生活感到愧疚, 如果他处在我的位置上,他会多做多少有益的事情。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具有贵族气质的人,却一直在受苦。也许他对这些并不计较,也许他精神上始终富足,可我还是觉得他在受苦。 安息了,晓辉。愿你在另一个世界,有书、有音乐、有电影、有亲人相伴。 北大罗新 翻开北大校园里、那天的日记 北大84级校友罗新 一九八五年九月十六日 星期一 晴 只有一天的功夫,校园里的形势起了很大变化。 昨天下午五点,物理系研究生会贴出一张大字报,倡议将九月十八日定为“国耻日”, 纪念“九一八”,并要在九月十八日这一天举行万人示威游行,抗议日本政府和中曾根复活军国主义的罪行。法学社首先响应,紧接着,各系学生纷纷贴出檄文、倡议书、标语,表示不忘国耻,对日货充斥我国市场十分气愤,很多人同意上街游行,要借此发扬民族精神。 张晓辉贴出一张大字报,名为《同学们,你们的路错了》。他认为“九一八”后,日本之所以能够侵略大半个中国,屠杀中国人民,主要因为中国人麻木不仁,奴性太强。认为纪念“九一八”, 游行不对,而应该自省。 他的文章,在这种形势下,可谓“冒天下之大不韪”, 一些平时同他有意见分歧的同学,趁机大加报复。 今早起来后,看到有张晓辉落款的那张大字报上,已有人用钢笔划了一些乌七八糟的话。中午时分,《致张某人公开信》,《张晓辉,我质问你》等文贴了许多出来。 我站在大字报前,只听见周围人对张晓辉的议论和谩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平日,张晓辉的言论就与众不同,是“众所矢之”的。我倒能理解他,不知他能否抵住如此大的压力...... (日记转载,没有任何文字修改) 《北京晨报》 张晓辉:先了解事实,再选择立场 2014年5月25日 《北京晨报》陈辉对张晓辉做了一个采访,题目为《张晓辉:先了解事实,再选择立场》,细细读起,你会发现晓辉审视世界的理性与态度,也许此文是晓辉生前为数不多的受访绝笔了。 比原来想的复杂了太多 北京晨报:您怎么想起出版这套书了? 张晓辉:策划这套书也有好几年了,刚开始想的比较简单,因为它是用中文文言写的,原版有断句,不需要再翻译,只是把竖排变横排就行。 可真动手,才知道多麻烦,全文手工录入,其中很多古字、异体字,校对时发现满篇都是错字。去年我一校完成后,别的编辑都不肯接这个活儿,只好每人发几页,到最后,连核红都凑不齐人。 北京晨报:这么麻烦,干吗还要出它呢? 张晓辉:我是北大历史系出身,进校门后,接受了专业史学训练,那时就是看《二十四史》,这使我明白,读史必须从基本史料看起,从名著看起。对日本史,我向来有兴趣,可目前国内出版的日本史多是二手三手转述,很多是攒出来的书,一手史料很少,也很少有名著。可历史怎么可能“一口气读完”?读历史,就应该看原汁原味的东西。 一部不朽的史学著作 北京晨报:这部《日本史记》在日本史学中地位如何? 张晓辉:本书是日本史学名著,从上古神话始,写到日本南北朝结束,记载了百代天皇,如此系统、好读、便捷的一本书,在日本也很罕见,其学术地位、历史价值不可替代。 本书由德川光主持编修,是一个生造字,念“国”,犹如武则天自造了“”字一样。 德川光是德川家康的孙子,他的父亲被分到水户藩当藩主,他因此成了第二代藩主,当时正值明清易代,大量明儒逃到日本,比如朱舜水就被水户藩收留,他主张绝对忠诚明王室,这种忠君思想对德川光产生了极大影响,从《日本史记》中也能体现出来。 一般来说,日本历史在记载日本南北朝时,以北朝为正统,因为北朝取得了最终胜利,而德川光以南朝为正统,他认为神器在哪里,正统就在哪里,而日本天皇一直在南朝。 这种思想延续下来,为后来的“尊王攘夷”“倒幕运动”提供了思想基础。 以中国的《史记》为蓝本 北京晨报:既然是写日本历史,为什么要用中国的文言文? 张晓辉:因为当时日本史学界崇拜司马迁,在体例上、文字上、思想上,均以《史记》为代表的中国史学传统为标尺,这本书基本是参照《史记》完成的,在很多细节上刻意在模仿。 《日本史记》虽然使用了中国的文言文,但难度不大,能看懂《史记》就能看懂它,甚至更好懂一些,因为《史记》大段引用了一些原文,而这套书更浅白。 本书从17世纪中期开始写作,前后做了几十年,德川光写的不多,他1700年就死了,初期就叫《日本史记》,后来献给天皇时改名为《大日本史》,当时只有本纪和列传,到19世纪中期,又修订了一次,加入志表,是最完备的日本古代制度史资料,可惜太难读了,篇幅比正文还多,我们这次就没放进去,好在网上可以找到电子版。 这套书最大优点是引用了大量文献,其中很多书已亡佚,赖本书得以保存。日本典籍比较乱,理清它难度很大,德川光找了许多学者来做这套书,通过反复讨论与取舍,使之成为德川时期日本史学的一次总结,至 今被日本史学界推重。 纪传体好读也不好读 北京晨报:日本史比较乱,写成纪传体,是不是更容易把读者搞晕? 张晓辉:纪传体有优点也有缺点,这和《史记》一样,比如《项羽本纪》,把项羽一生的故事放在一篇之中,如果文笔好的话,让人读罢回肠荡气,本书一些主要人物写的也很精彩。缺点是把历史打乱到每个人的传记中,对不太了解这段历史的读者,可能有点困难,最好的办法是将同时代的传记放在一起读,看《史记》其实也差不多,想了解楚汉相争,显然不能只看刘邦、项羽的部分,同时代的人都要看。这一点可能不如纪事本末式的编年体那么清晰。 这套书每篇后面也有作者点评,与中国传统历史著作差不多,也有“事后诸葛亮”的味道,但对一些复杂历史人物,有的评论还是比较精彩的。 我们对日本了解太少 北京晨报:出版这套书,您想没想过国人可能对日本史不感兴趣? 张晓辉:今年国内图书市场翻译出版了十卷本的日本讲谈社的中国史,读后令人感慨,日本对中国史研究实在太透了,不论是宏观方面,还是到细节的历史考证,他们都有非常独到的东西,可我们对日本的了解有多少呢?说实话,几乎拿不出同样专业的书,这套书的出版,应该是填补了一个空白,是我们对日本本色文化了解的一次努力。 这种书让老百姓读也不太现实,但大学生应该看,从而更直观地去了解日本文化。 现实的问题是,我们对日本了解太少,闭上眼睛只有一些先入为主的概念,不否认,日本政治、文化、民族心理可能存在问题,但总要先了解了,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来的,再去选择评判和立场。 出版改变不了民风 北京晨报:可我们从教育到文化,似乎都在鼓励立场优先。 张晓辉:所以对于出版人来说,会感到自己的责任很重,但靠出版一本书来改变民风,这也不现实。我们不仅对日本缺乏了解,对欧美的了解不也是很缺乏吗?所以大家才会在微博上骂。作为出版人,我们只能将事实呈现出来,把人家最过硬的经典拿过来,谁看谁受益,可读者不看,我也没办法。 你说的教育问题,这其实不是图书业所能改变的事。我当年是吉林省高考状元,我太理解这一点了,我一生都在与自己当年被灌输的那些观念斗争,至今也不能说真的改变了。 因为我学习成绩好,所以满脑子都是课堂上讲的那些东西,甚至变成了行为方式,闭上眼睛就是对立统一、辩证分析,这已经进入了骨髓。 并不是说这些是错的,而是你要明白,这是别人给你的条条框框,你自己并没验证过,并不知道它是否正确。我们脑子中的许多“绝对真理”,其实只是人类文明中众多思想流派之一,我们应该了解它,但也要了解别的思想,这样才能免于狭隘。 出版人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把书做出来,让愿意思考的人自己去选择。 今天年轻人, 同样可能走向愚昧 北京晨报:我们这一代人从决定论中剥离出来,是一种痛苦的过程,可奇怪的是,今天许多年轻人依然在坚守决定论。 张晓辉:是有这个问题,我们那个年代受了一些学说的影响,今天孩子们不同了,他们满口奥地利学派,其实那依然是一种决定论,依然是用一套逻辑来解释一切现象。比如图书价格是低还是高,政府是否该政策扶持?相信书业的人都认为政府应该扶持,可好多年轻人争辩说:图书是不是商品?是商品就应该放到市场中去,政府不应该干预。 说实话,这种看上去能自圆其说的新决定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服,今天年轻人学习成绩更好,所以操练起决定论来更娴熟,也更加自以为是,对此我感到无可奈何。 学术书比畅销书更有前途 北京晨报:今天大家都在做畅销书,您却在做学术书,是不是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张晓辉:我做了很多年学术书,对此有一点心得,我觉得学术书比畅销书更有前途,也更容易把握。因为学术书的读者群是固定的,而畅销书就不同,看它的定位,似乎10亿人民都合适,可为什么一次只敢印几千册呢?说明这个市场定位与实际情况不相符合。 很多畅销书一看定位,似乎挺适合我们楼下的保安,可保安就是不买,作为编辑,你怎么可能真的把握好他的兴趣点呢?畅销书看着市场大,但其实目标读者群体很不固定,很难清楚了解他们的阅读偏好。 相比之下,学术书就没这个问题,目标读者很清晰,关键看编辑自身的能力了。 编辑应该是半个专家 北京晨报:学术书的编辑需要什么能力? 张晓辉:你必须是半个专家,你能明白圈子里的人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书,必须真正进入那个圈子。比如我做蒂利的《为什么》,我在豆瓣相关的圈子里天天和爱好者们讨论,我找的翻译是蒂利的关门弟子,这样的书,行家自然会欢迎。 学术书其实很好做,关键是你自己是否变成一个学术人,要做一个领域,你必须知道圈里人想看什么,中国这么大,哪个圈也有几万人,只要一半人买,你就卖掉几万本了,这已经比畅销书的销量还大了。 从小环境看,学术出版有一定困难,从大环境看,学术出版充满机遇。 结语 那个时代、那个人,都离开我们远去了…. - 北大校友 罗新 先知一样的人物,先知者一般都无法能在人间久留。 - 北大校友谢凌岚 在此文即将完笔时,北大校友罗新亲述几个晓辉生前轶事。 晓辉才华横溢,学生时代获得过几个写作大奖。 作为学生,同样清贫的他却把获得的稿费奖金,捐给自己根本不认识,但是,晓辉认为,会比他更需要资助的山村孩子。 北大读书时, 他永远不厌其烦的负责给宿舍同学打水。 每一次放假乘火车回家时, 就是持有对号入座的票,晓辉也会把座位让给老人或者孩子,自己站立20个小时。 晓辉就是一个纯粹的人,善良、正直、天才, 他的真知灼见超越他的同代人,甚至他为了坚守他认为正确的真理,不惜付出自己青春的代价。 追忆缅怀张晓辉汇编此文,谨此希望这是让逝去的人 - 永生 - 的唯一方式。 有人说,人会死三次。 第一次是他断气的时候,在生物学上他死了; 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时候,人们来参加他的葬礼,怀念他的一生,然后他在社会中死了; 第三次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的时候,那时候他才真的死了。 精神上始终富足的晓辉你 也许活得很受苦。 安息了,晓辉! 祈祷你天堂的路走好! 愿你在另一个世界, 有书、有音乐、有电影、 还有亲朋相伴...... 这里我们追忆你,也许能让逝去的你 “永生” 的唯一方式。 汇编,转载请务必注明数位作者出处,违者必究! 已发1392期精选 独一无二采访:硅谷精英李飞飞-20年前已是女神 遥望天堂里,我的北大“同桌”们 首次面试,光脚穿皮鞋的留美博士 白桦儿子:送别父亲 轶事:老布什的传奇属于男人世界 喜欢就点个好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