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小年(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教授) 我基本上赞成杨小凯的意见。所谓的后发优势,你在短时间内看是优势,实际上长期来看是后发劣势。短时间内实现经济的快速增长,实现赶超目标,使后发国家产生一种幻觉,以为我们在走一条前人没有的道路,以为我们在经济发展上是有创新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这种后发国家的快速增长赶上先进国家,历史上我们见过不知道多少次。英国人的工业化大概用了50到80年,德国人的工业化用了多长时间?比英国短多了。为什么它可以比英国短多了?因为英国的样板摆在那里,英国人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就可以快速实现工业化和经济增长。这就叫后发优势,你可以学别人。 现在回过头来看,德国这么短时间就实现工业化了,是不是德国人否定了当时的经济学?德国人是不是搞了一个德意志模式?日本战后用20年的时间重新回到世界经济强国的行列,日本人是不是搞了一个日本模式?这些在历史上全都发生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中国经济学有两个倾向。一种倾向就是认为我们这个经济发展在世界上非常有特色,你西方那套理论解释不了我这30多年的改革开放。另外一种倾向就是说,中国的市场化改革,用新古典经济学完全可以解释,没有什么好创新的。这两个倾向我认为都会阻碍我们在经济学研究上继续深入。 改革初期的斯密式增长,确实用新古典经济学基本可以解释,但是斯密式增长再往下走的时候,新古典就解释不了了。当我们的经济改革已经难以有新的突破,碰到了政治体制天花板的时候,新古典就不好解释了。 主流经济学除了没有把制度纳入分析的框架,还有一个缺失就是对于创新的研究。我们讲的斯密式增长,它是资源重新配置所带来的效率提高,但是斯密没有谈创新问题。谈创新问题的是熊彼特,但奥地利学派现在也被边缘化了,也没有进入到主流经济学。 我们如何根据中国经济的实践,把经济增长中非常重要的制度因素和非常重要的创新因素纳入到主流经济学里来,这会对经济学的发展做出一定的贡献。这并不是说我们会颠覆什么现存的经济学理论,只是说现存的经济学理论还过于狭窄,我们要扩充它,这就像相对论问世以后,爱因斯坦不是对牛顿的颠覆,而是对牛顿的扩充。 对市场经济的理解,奥地利学派远远比主流经济学深刻。主流经济学之所以没有达到奥地利学派这种深度,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自己用数学工具把自己捆起来了,作茧自缚。这层茧壳就是数学模型,就是定量分析方法,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去突破这个茧壳。 由于过度强调数学工具和定量分析方法,以至于不能够模型化的一些重大的经济问题被主流经济学忽略。比如创新是非常重要的经济学课题,但是在主流的文献中为什么讨论创新的如此之少?原因不是因为创新不重要,而是因为创新难以写出数学模型。 奥地利学派我认为他们非常失策的地方就是他们关起门来自说自话,自我边缘化,愤世嫉俗,自己跑到深山里去了。我说你们要学学弗里德曼,弗里德曼早期也是凯恩斯主义者,后来他发现不对,他越到晚期他越接近奥地利学派,但是弗里德曼有一条非常好,他用主流的方法来跟主流辩论。这是奥派要学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