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龙故乡光荣院难觅接班人 院长年过半百将退休
贺晓英组织光荣院的老人唱革命歌曲。京华时报记者谭青摄 贺晓英将炉火送到每个房间。 在贺龙元帅的故乡湖南省桑植县,洪家关光荣院里住着16位老人,目前却只有两名50多岁的工作人员为他们服务,其中包括院长贺晓英,她已经在光荣院服务了28年。 贺晓英因为工作无暇照顾瘫痪了20多年的丈夫,最让她担心的是,自己已经临近退休年龄,却始终没有合适的接班人出现。桑植县民政局有关负责人表示,光荣院地方偏远,工资又不高,民政局尝试向社会招了许多次员工都没有成功。 京华时报记者韩林君 自耕自用的光荣院生活 洪家关光荣院坐落在贺龙故居对面的半山腰上,它建于1958年,是全国最早的光荣院之一。光荣院,是国家集中供养孤老和生活不能自理的抚恤优待对象,并对其实行特殊保障的优抚事业单位。院长贺晓英介绍,具备入院资格的是年满60周岁的复退伍军人、军人遗属,以及未满16周岁的烈士遗属。 记者走进光荣院看见,七八位老人围坐在一个炭火盆边。老人陈先生从窗台上拣出一段竹子,用柴刀劈成十几根竹签,分发给老人作为午餐后的牙签。老人熊继龙饭后也坐到火盆前,从口袋里掏出装有烟丝的袋子,用一张废纸熟练卷出烟卷。他边吸烟边告诉记者,这烟丝是贺晓英自己种植收获的。 桑植县民政局给光荣院划拨了4亩耕地。贺晓英不仅用它种烟草,老人们一年中食用的大部分蔬菜也是她种出来的。光荣院空出了两间屋子专门熏制湖南特色的熏肉、腊肠。贺晓英说,杀了5头猪,都是院里自己养殖的。 贺晓英说,种子和猪仔都由民政局统一采购配发,农具也是民政局提供的。老人们穿衣吃饭都不需要花钱,每个月还能按照国家规定领取150元的零花钱。民政局每年给光荣院的经费绝大部分以实物的形式交给她,这省去了采购的麻烦。光荣院正常运营每年大概需要几十万元。 24小时待命的院长 贺晓英已在光荣院服务了28年,照顾老人117人次,其中83位去世。每一位老人去世时年龄都超过了80岁。目前,洪家关光荣院有房屋3栋,30个床位,总资产300万元。16位老人在此颐养天年,其中最大的已经85岁,11人超过70岁,最小的杨先生也有59岁。杨先生因为糖尿病并发症造成了身体残疾,破例提前进入光荣院。 贺晓英和自己夫家的亲戚韦先科是仅有的两名员工,两人都已50多岁。贺晓英说,作为院长,她自然需要承担更多责任。24小时处于待命状态,没有假期,是她28年来的常态。 光荣院里也有属于贺晓英的一间屋子,因为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呆在光荣院,以防夜晚老人们出意外。烈属余秀英长期守寡,晚年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每天晚上失眠不说,还时常产生轻生的念头。余秀英住在光荣院的十几年,每天晚上都由贺晓英陪伴。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年出现了大小便失禁、绝食的情况,也全由贺晓英护理。老人临终前,将随身珍藏的两块银元送给了贺晓英,让她“留个念想”。同样表现出大小便失禁的刘金香胃口很好,每天排便多次,贺晓英每天给她洗4次澡,保持清洁。贺晓英说,最忙的时候,她一晚上要同时照顾三四位老人,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在这里住了十几年的朱金香最了解贺晓英的辛苦。她说,自己刚进来的时候,贺晓英还需要照顾正上高中的孩子,比现在压力更大,有时候会发脾气摔打餐具或农具,但她对老人总是像亲女儿一样,从不发脾气。那时候自己腿脚还灵便,会帮贺晓英做饭。老人熊继龙说,自己只有60多岁,在这里算是年轻的,会帮着干点力所能及的农活。 贺晓英的家人很支持她的工作,为了方便她上班,举家从县城搬到了洪家关村。贺晓英的公公,曾任桑植县民政局副局长的韦先生说,他深知光荣院工作的辛苦,很理解儿媳妇的工作难度。对于贺晓英因工作很少回家,他和老伴并没有怨言。“因为晓英的工作,让许多和我们差不多的老人得到良好的照顾,我们本身也很开心。” 迟迟未到的年轻接班人 我国《光荣院管理办法》第四章第十九条规定,光荣院应当按集中供养对象人数的25%配备工作人员。按照现在洪家关光荣院16位老人计算,两名工作人员显然不符合规定。 贺晓英说,大概4年前,光荣院曾经来了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何碧珍。她的照片现在依然挂在光荣院工作人员一览牌子上。贺晓英本希望她能成为下一任院长。“女娃子年轻,年龄也合适。锻炼几年就能挑大梁了。”但是3年前,何碧珍被县民政局借走,至今没有返回。 贺晓英说,她能理解别人不愿意来。她作为院长,一个月也只有1000多元的工资,好在公婆的退休工资比较高,不然根本难以支付一家人的开销。如果是新来的员工,每月工资应该不足千元。在桑植县,一个三口之家,如果没有耕地,每月开销正常需要两三千元。更何况,能够考进民政局的条件都不差,谁也不会专挑这伺候老人的累活。 桑植县民政局主管光荣院的刘先生说,他接手这项工作刚一年多,不清楚当初何碧珍借调的原因。目前,何碧珍在民政局主要负责退伍、复员军人的档案管理工作;因为熟悉路线,每次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走访光荣院也由她带领。 少人问津的光荣院招聘 刘先生说,虽然贺晓英从来没有提过增派人手的要求,但他们确实知道光荣院的人手不足。民政局在贺晓英任院长期间,随着光荣院规模不断扩大,曾数次向社会招聘光荣院员工,但都没有效果。 刘先生说,招工不力的原因,除了贺晓英提到的工资低以外,还有住房问题。洪家关村距桑植县城13公里,只有一班长途中巴相通。因为这13公里的路程,员工在工作期间必须住到光荣院附近,才来得及早起照顾老人。而洪家关村生活条件较县城有很大差距,希望进入事业单位工作的人,往往也抱着改善生活条件的愿望,这在光荣院工作很难实现。 刘先生说,目前,民政局只能通过发动社会公益力量来帮助贺晓英。民政局已组织了数次县机关单位干部、县辖区内学校学生等人员到光荣院帮扶老人的活动。贺晓英说,社会爱心人士会帮助她清扫地面、收拾房间、给老人表演节目,但他们的来访时间不固定,每次也只待几个小时,帮助效果有限。 刘先生说,2015年县民政局有计划扩建洪家关光荣院,把现在的30个床位扩大到50个。目前,许多符合入住条件的60多岁老人都选择在外打工赚钱,他们大部分没有赡养人,未来进入光荣院是必然。光荣院扩建以后,随着接收老人数量增加,必须增加工作人员数量。但怎样调整政策招到员工,依然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对话 我没照顾好瘫痪的丈夫 京华时报:当初是什么机缘让你入职光荣院? 贺晓英:1986年,我是田径项目的体育特长生,想考体校,却因为3分之差没有考上。高考落榜以后,同班同学的母亲顾菊香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到光荣院工作。我当时答应了。她是光荣院的创办者,也是第一任院长。 京华时报:有没有因为工作太劳累病倒过? 贺晓英:生病当然会有。但是一病不起没有过。有时候发着烧也得坚持干活。光荣院本来就缺少人手,我再倒下去谁来照顾老人呢? 京华时报:这份工作表面上看是伺候人的日常工作,但是也会很有压力吧? 贺晓英:压力很大。我亲手照顾了这么多老人,我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长寿健康。但是很多时候,往往老人在换季时候会接二连三地出现状况,我真的担心因为自己顾不过来耽误了他们。这种时候又只有自己来承担一切,所以压力很大。 京华时报:对于公婆的大度谅解,你有什么感受? 贺晓英:我对不起我的家庭。我对他们很愧疚。 京华时报:为什么会觉得愧疚呢? 贺晓英:公婆都已经80多岁了,丈夫在家瘫痪了20多年。因为我很少长时间回家,所以都是公婆在照顾我的丈夫。我的两个孩子也是公婆带大的。我没有照顾好我的丈夫,我亏欠他们太多。我只能够通过给家里添置电脑、空调来表达心意;但我知道这远远不够。 京华时报:干了这么多年,想不想赶紧退下来? 贺晓英:我怕到了退休年龄我也退不下来。因为现在院里找不到一个接班人。韦先科在这里也干了25年,也是50多岁的人,他不可能接班。小何年龄倒是合适,但是她好像不太愿意在这里干。 京华时报:那如果真的找不到新院长怎么办? 贺晓英:继续干呗。老院长顾菊香就是干到60岁才退休的。但是,至少现在也应该有个院长苗子来培养吧。我也是在老院长身边干了四五年的活才接班的。要是我到了60岁以后,我真担心自己干不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