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四年之《阿斌》 作者:袁超 “阿斌,有人找。” 阿黄在门口很诡异的笑。一定是玲儿了。今天是周末,和玲儿约会的日子。翻身起床,从抽屉里摸出几张零票儿,拢了拢头发,走出门来。果然是玲儿。白色的什么料子的上衣,牛仔裙,盈盈得笑着,挺好看的样子。 和玲儿是上学期认识的。那一天,我正在打网球,有一个来球太高,飞出了网子,掉在马路上。我正犹豫是出去捡还是等人扔进来,远处走来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大概是一个寝室的,晚饭后一起结伴去看电影。从中跑出一个,喊着“我来,我来。”颇有小学生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的兴致。捡起来,站在马路沿子上,抡圆了胳膊甩过来。抛物线很高,重重得砸在外网上,又弹回去,跳了两下,在地上慢慢得滚。她还没有来得及再捡起,球竟然掉进路边的阴沟里。那一块儿正好缺了一角儿,掉进去便顺水漂走了。落花流水一样无情。她便不好意思,走过来说要赔我一个。我说不用,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呢。她却执意要赔。跑回去跟同伴儿打了招呼,又回来隔着铁网问我寝室在哪儿。我便告诉她我常上晚自习的教室。第二天晚上,她果然来了。她便是玲儿了。后来,她来的次数就多了。我们常常在校园里散步。约会了几次后,她又把那网球要回去,涂上染料,很认真得指给我看哪儿是眼睛,哪儿是鼻子,哪是汗水。太抽象派了,我是看不出。 我们在校园的马路上肩并肩得走着。黄昏时分,夕阳的余辉照得每个人脸上神采飞扬的。卖冰糕的老太太也满副武装得上市了。迎面走来一对儿,搂着肩,亲昵得旁若无人,害得我和玲儿赶忙松开拉着的手。女的穿了一件四川大学的T-恤,川字在胸前一折,象挂着的一条小瀑布,红艳艳的。今天没有什么好电影,便在湖边找了张石椅坐下。玲儿开始向我汇报她一星期的生活。刚认识时,约会频繁,大部份时间,是我的书和书包在上自习,只是在熄灯前才赶回去拿。玲儿是学文科的,比较轻松。后来,我们规定只有周末才能见面。她也不愿天天腻在一起,担心这本不厚的感情被时间拉细了,淡然无味。见面时,攒了一星期的事便象豆子一样倒出来。考试啦,买衣服啦,寝室里的勾心斗角啦。我时不时嗯一声,好让她继续。有时也义愤填膺得附和,她便有更多的怨言要发。说累了,我起身去给她买了一只三毛钱的麻酱雪糕,她的最爱。看着那状似娃娃脸的雪糕,我是不忍心下口。邻座儿也买来一瓶汽水,你一口,我一口的押着。 天色慢慢暗下来,玲儿侧身躺在我怀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均匀得呼吸着。我把手插进她的头发,用手指缠起一绺儿,绕到发梢,又放开,让它慢慢弹回去。从高中出来,没有了任何束缚,大学象是爱情的温床,春天更是恋爱的季节,两情相悦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得泛滥。然而每次激情过后,总有一种空虚感,不知这感情建在什么样的基础上,对未来惶惶不安。怀里的玲儿动了动身子,长长的睫毛闪了两下,眼睛仍然闭着,说,今晚的月亮好圆啊。记得第一次吻她,也是这样一个风清月明的晚上。谈完了各自的家庭,沉寂了一会儿。她抬头说,今晚的月亮好圆啊。然后就朦胧起双眼,两唇微张。那情景,就算明知是陷阱,也会跳的。看我没动,玲儿又说了一遍月亮的话,抬手来勾我的脖子。我好象是琅牙山的五壮士,打光了子弹和石块儿,跳吧。[][][][][][][][][][][][][][][][][][][][][][][][][][][][][][][][][][][][][][][][][][](此处作者删去三十四字) 不知怎得,今天心里高兴不起来,玲儿也觉出来了。坐起来,背靠背得依在石椅上。天色又暗了些。邻座儿的一对儿,影影绰绰,只能看见个轮廓,分久必合,和久必分。想起一个月前的周末。雨,下个不停。只好找了一间一教的小教室。心情也和天一样,阴阴的。说着说着,话题越来越沉重,只好拿起粉笔,一句一句在黑板上写。有时她生气,就把我写的擦了。当我又写了一遍“不可能”后,她猛得扭身,站到窗前,背对着我。窗台厚实,窗棂粗大,外面是红的墙,绿的树,在雨里更加鲜艳。她的辫子上有一朵淡黄的蝴蝶结。一时无语,唯有沙沙的雨声。她的背影,框在绿树红墙的窗棂里,更象一幅挂在墙上的油画。但她的肩在微微抖动。有几滴液体,滴在窗台上,不是雨。那天,便在雨里散了,只勾了勾手。 我说,天凉了,咱们回去吧。站起身来,顺着湖岸缓缓而行。夜色中,我好像看见这湖里有条船,没有舵,只有浆,亦或连浆也没有,只是顺着水在漂,漂往何处,我不知道。 1992年.成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