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2月,一档名为《超级女声》的女性歌手选拔节目在湖南娱乐频道播出,当时赛区仅有长沙一地,节目也没上星。
未料,在湖南本土反响热烈。
几个月后,与湖南娱乐频道平级的湖南卫视,把这个IP推向了全国。
一炮而红!
从而,开启了芒果台20年卫视排名第一的帷幕。
时任湖南娱乐频道总监,正是张华立。因此,他在芒果内部被视为“超女第一推手”,在外界,也有“超女之父”的称谓。
20年后,在担任过四年湖南广电一把手的张华立,年届60,正式退休卸任,彻底离开了芒果台。
-广电才子-
在最后的临别感言里,张华立说:
“38年前的夏天,我误打误撞进入湖南广电,根本没想到会有如此单调漫长、又充满乐趣的职业生涯,它几乎覆盖了我人生的全部……我们有档节目叫《再见爱人》,它挺符合我现在的心情,那就让这封写了38年的情书,今天落款,打上句点。”
这是张氏文案的典型画风:感性,且富有文采。
而后,《再见爱人》的制片人刘乐,马上进行了回应:
“有才华又有趣”,是张华立极为明显的个人标签。在湖南广电工作的38年里,无论是内部会议还是外部活动,张华立总是能通过极富魅力的发言吸粉无数,赢得盛赞。
“广电第一才子”的名头,响了很多年。
入职湖南广电之前,他是复旦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再往前推,高考作文满分,湖南桃源县文科状元。所有的标签,都在不断强化着张华立身上的才子属性。
1986年,张华立大学毕业。颇具个性的他,由于不喜欢“被分配”,选择了去湖南的文化单位里“自我推销”。当他敲开了常德老乡魏文彬(时任湖南电视台副台长)的办公室时,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彼时的湖南台还是“新闻立台”,刚入行的张华立,就这样成为了一名新闻记者。3年后,湖南广电历史上第一位制片人刘惠东,创办了知名的新闻节目《焦点》,培养了两名大将,张华立就是其中之一,另一位则是吕焕斌(后任湖南广电第三任掌舵人)。
在记者的岗位上,张华立一干就是九年。随后的6年里,历任编辑组副组长、新闻中心副主任、文体频道第一副主任。作为资深的文艺青年,张华立经常吐槽“电视台是个没文化的地方”。
但戏剧性的是,日后,他却成为了湖南广电娱乐帝国的缔造者之一,推出了争议颇多却响彻全国的诸多选秀节目,最著名的,当然就是“超女”。
-超女之父-
可能是太过有个性,经历了十五年的历练。2001年,魏文彬才将湖南娱乐频道交给张华立来掌管。第二年,湖南广电开启了第二轮改革。这一轮的核心之一,就是确立了湖南卫视“娱乐立台”的宗旨。
在“新闻立台”时期,虽诞生了《焦点》《经济环线》《新青年》等多类口碑不错的新闻栏目,但由于某些节目导向把控不严,曾让湖南广电面临生死危机。加上广告收益不佳,频道之间恶性竞争严重。当时的掌舵人魏文彬把心一横,放弃了“新闻出省”的梦想,转而主攻娱乐,随后打造了“快乐中国”的品牌定位。
在成为娱乐频道掌门人之前,张华立拉着夏青(《超女》的发起人之一)创办了文体频道(后分为娱乐、体育)。也许是从湖南广电第一轮改革中学到了点经验,频道一开张,张华立就掏钱在《新周刊》上发布了招聘信息。这一批招募到的人才里,就有《越策越开心》的制片人张一蓓(后来打造了《天天向上》)。
虽是干新闻出身,还吐槽电视台没文化,但位置决定脑袋,为了让娱乐频道出圈,张华立干了不少“突破底线”的大招——比如让穿着清凉的模特播天气预报。不过,这档名为《星气象》的节目17天就下线了,因为被观众投诉”有伤风化“。
然而,娱乐频道的“野路子”倒是吸引了不少商家,华菱冰箱找上门,说想办个选美节目。拿钱办事,娱乐频道帮对方做了一届《华菱之星》。
这次合作也让张华立打开了思路,为什么不自己做一档选美节目呢?于是,《星姐选举》(湖南小姐)这一节目诞生了。
不过,有争议的是,不少业内人认为,《星姐》其实是湖南经视《真情对对碰》中“星际大联盟”环节的升级版。这档节目的制片人是龙丹妮,被誉为“选秀教母”。当时,湖南经视和娱乐频道等地面频道都有竞争关系(他们又跟湖南卫视为同级单位),团队之间谁都不服谁。
一个“教父”,一个“教母”,两人的渊源,都源于选秀。
1996年,湖南经视的综艺节目《幸运3721》火爆三湘,制片人就是龙丹妮,此时的汪涵,还只是这档节目的一名小小场务。湖南卫视上星后,也办了一档类似的节目《快乐大本营》,随后席卷全国。
在“快本”的打压之下,《幸运3721》停播了,兴许是憋着一口气,龙丹妮去广东考察了一圈,随后策划出了《真情对对碰》,其中有一个名为“美丽中学生”的环节,后改为“星际联盟”。
张华立在娱乐频道做女性选美的同时,龙丹妮也没示弱,她做起了男性选美,名为《绝对男人》,紧接着,张华立也搞了一档男性选秀节目《超级男声》——这被视为《超级女声》的前身。
《超级男声》一开始录制时,很惨淡,区区数百人参与,编导们不得不找亲朋好友“当托”,才能凑足人数。不过,开播后,选手人数与日俱增,两周后,就超过3000人报名。
为了抢夺《超男》的收视,龙丹妮又做了一档选秀《明星学院》,在湖南市场获得极大成功。2004年2月,张华立执掌的湖南娱乐频道推出《超级女声》,再度引发反响。
一直以来,龙丹妮都因“超女”名声大噪,但事实上,最初打造出来的,其实是时年40岁的“大老爷们”张华立。
由于《超级男声》《超级女声》选秀节目的成功,让张华立看到了艺人的价值。随后,在2004年初,筹谋成立“天娱传媒”,开创了“平台+艺人”联合造星的模式,将艺人、综艺、影视等捆绑到一起,自此形成闭环。也为娱乐圈、乐坛,输送了不少新鲜血液。
天娱历任总经理中,龙丹妮是最知名的,但第一任负责人,名为王鹏——以前是一位正襟危坐的新闻主播,也是张华立的老部下,一同开创了湖南娱乐频道。而他另一个身份,则是《超级女声》制片人之一夏青的老公。
但“超男”“超女”的火爆,当时还仅限于湖南,张华立心知肚明,要想彻底在全国打响名头,必须有上星的卫视联合播出才行。他一度想过跟沿海的一家其他省份的卫视合作,但最终还是给了自家人,由王鹏执掌的天娱出面签约,授权湖南卫视使用,约定品牌费一年100万。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所以,湖南卫视融合多个地面频道的选秀经验,于2004年夏天,用张华立开创的IP,推出了《超级女声》。后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超女》成为了湖南卫视现象级的节目,创造了中国电视史上多项记录。
张华立获得了“超女之父”的称呼,而“选秀教母”龙丹妮后来则负气出走,在担任天娱传媒总经理多年后离职创办了哇唧唧哇。
在湖南广电的发展史上,“既生瑜何生亮”的故事不断上演。
2005年的“超女”在全国掀起热潮。
-成败之间-
《超女》IP,将湖南卫视送上了收视王座的同时,也开启了中国综艺选秀节目的元年。加上《快乐大本营》《玫瑰之约》等王牌综艺的加持,湖南广电开始在业界站稳脚跟。
张华立和龙丹妮忙着过招的同时,龙丹妮在经视的老领导欧阳常林,则被魏文彬调入了湖南卫视,开启了湖南卫视的娱乐化之路。2010年,张华立接棒,成为湖南卫视的频道总监。
和欧阳常林开疆拓土不同的是,此时的湖南卫视,早就“前有追兵后有猛虎”。在《超女》爆火后,不少卫视意识到了“娱乐”和“年轻受众”的价值,卫视间的暗战纷纷开启。江苏卫视和浙江卫视的部分节目,对湖南台形成了夹击的架势。
张华立履新湖南卫视的同时,《超女》IP也面临着一场危机。2011年,由于比赛超时,《超女》被停办一年。随后“限娱令”的发布,更是让湖南卫视陷入危机。黄金时段缺乏爆款综艺,电视剧剧目也很拉垮,从2012年3月开始,湖南卫视的收视率开始连续下跌。已经退休的魏文彬,都被请回广电为大家加油打气。
张华立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湖南卫视忙着寻找出路的同时,2012年暑期浙江卫视的《中国好声音》未播先爆。此时的张华立如坐针毡,他立马拿掉了独播剧场,号召全台进行节目研发,要求在7月1日前必须夺回榜首。
最终,在100多个方案中,洪涛团队的《百变大咖秀》脱颖而出,从策划到落地,只花了1个多月。这档综艺,又将湖南卫视带回了榜一。随后,《爸爸去哪儿》《我是歌手》等王牌节目也支撑着湖南卫视的综艺厂牌。
但湖南卫视一家独大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
就在张华立忙着和各大卫视打仗,修补“过度娱乐化“的标签时,他在新闻节目《焦点》中的老战友吕焕斌,正在新疆挂职,同时兼任湖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
2012年吕焕斌挂职回湘后,履新湖南广播电视台党委书记、台长。2015年,成为湖南广播影视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在湖南广电的历史上,他是第三任掌舵人。
在吕焕斌任期,打造出了芒果tv。
-掌舵人-
2013年,中国手机网民的数量,首次超过pc端。
这一年,爱奇艺首席执行官龚宇以2亿的价格,购买了湖南卫视6档热门节目的网络独播权。这让湖南广电意识到节目版权的重要性。在确认“独家内容”是视频行业的稀缺资源后,湖南广电启动了“独播战略”,并且自建视频平台。
2014年,芒果tv诞生。
面对互联网大势,也正是张华立将湖南卫视的节目,以低成本的价格,输血给芒果tv独播。这个决定,虽牺牲了眼前的版权收益,却推动了芒果tv的快速成长。
时间来到2017年,《人民的名义》创下国剧收视的最高记录。但同时,湖南卫视也被点名批评过度娱乐化,消费明星子女。此后,湖南卫视开启了整改之路。
也是在这一年,芒果tv却首次实现了扭亏为盈。张华立卸任湖南卫视总监的职责,履新快乐购董事长。
三年后,张华立接棒湖南广电,成为继魏文彬、欧阳常林、吕焕斌后的第四任掌舵者。执掌帅印后,他推动了湖南卫视和芒果tv的进一步融合,主导芒果超媒成功收购金鹰卡通。
在张华立任内,尽管芒果TV跻身长视频平台梯队,芒果超媒(芒果TV母公司)的股价达到过峰值,但仍然在体量上落后于“优爱腾”。其他长视频平台赖以引流的剧集领域,始终处于追赶局面。综艺节目仍是芒果的中坚力量——但王牌IP《快乐大本营》下线,不少内容人才流失,也是不争的事实。
在他治下,虽然推出了内容电商平台小芒,但完美错过如今直播带货的风口。事实上,芒果系是最有可能做出类似“东方甄选”的直播带货企业,不缺主播,不缺编导,唯独选择了自建平台的电商路子。
在内部人看来,也是无限唏嘘。
因而,张华立主政湖南广电的4年,更多是守成,而难破局。
从“超女之父”到“新媒体集团”掌舵人,历经舆论洗礼的张华立,对外发言早已没了年少时的傲慢轻狂,变得越来越“主流”。卸任后,他被聘任为湖南省人民政府参事。
湖南广电的继任者龚政文,毕业于北大中文系,同样是一枚“笔杆子”。但与张华立不同的是,他长期在湖南省委宣传部工作,思想上更为稳健。而和张华立的感性发言相比,龚政文的履新发言,则显得更为理性。
那个打造超女的男人,离开了。
属于张华立那一代电视人的华彩乐章,彻底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