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年初十(2月7日),唐山一家投资超20亿元、运营7年多的大型三级综合性医院——唐山南湖医院突然按下暂停键:门急诊全面停诊,住院患者紧急出院或转院。
《中国经营报》记者了解到,近日,该医院多个科室办理完最后一位患者的出院手续后,与财务部门办理清算、交接,便被贴上白底的封条。医院药房已基本清空,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盘点完,贴上封条,之后就不用来上班了。”该医院医技科一位医生说。
医院的关停,让众多医护人员集体失业。社交平台上,大量南湖医院的医护,一边发短视频与医院告别,一边也在寻求新的工作机会。
记者了解到,2月21日开始,该院人力资源部开始为员工分批办理离职手续,解除劳动关系,共涉及1141人。办理完离职手续后,医院将为员工发放2月份工资和赔偿金。目前医院还专门设置了3个窗口,提供劳动关系、仲裁、失业等相关咨询。
一位护士向记者表示,赔偿金按“N+1”赔付。记者多次联系唐山有关部门,但未获正面回应。
运营7年投资超20亿
位于唐山市繁华地段的唐山南湖医院,曾一度被视为唐山市地标性建筑。
“医院的规模非常大,在唐山,不亚于一个三级甲等公立医院的规模。”一位熟悉该医院的唐山本地市民称。
官网信息显示,医院总建筑面积近12万平方米,规划床位1680张,设有41个临床科室、15个医辅医技科室,于2021年12月获批互联网医院牌照,有员工1700余人。
公开信息显示,唐山南湖医院于2017年年底正式开诊运营,是唐山市大力扶持社会资本投资建设的一家民营医院,引入了大量一流的人才、技术、设备等优质医疗资源,成为唐山市当时加速形成多元办医格局的重要补充。
医院在当地颇有名气,有患者称医院“医疗设备好、服务态度好、卫生条件好”。也正因此,不少唐山市民对南湖医院突然停业表示“非常可惜”。
“2月7日上午还接诊,下午就被通知无法挂号了。”一位当地患者告诉记者,相比公立医院,该院患者没有那么多,比较好挂号。微博网友“空瓶子 AQR”亦在当天发文称,该院停诊。
医院多位医护人员表示,他们是突然被院方告知停业,让大家自谋生路。也有职工表示:“还在等下一步的消息。”
“希望医院能重启,我们再回去上班。”前述医技科医生表示,单位群里发了很多医院的招聘信息,但无论是本地医院还是外地医院,他的专业求职都较为困难。
此前有网友发布视频显示,有多辆救护车接病人出院或转院。记者从唐山市中心医院和唐山职业技术学院附属医院(原唐山市协和医院)了解到,2月7日后,确实有不少来自唐山南湖医院的患者就诊,但“住院需走正常入院手续,不能直接转”。
随着医院全面停诊,当地开始传出其“破产倒闭”的消息。2月18日,北京一家与唐山南湖医院有限责任公司有合同纠纷的企业相关负责人向《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网上传播的消息并不准确,医院并不是破产,只是暂时停业。”
“医院方面并没有宣布破产,即便是宣布破产,也应该是由相关部门公布,所以希望大家不要传谣。”该负责人表示。
而就医院停诊一事是否影响两家公司的纠纷处理,他并未正面答复记者,只表示“医院的负责人目前还在”。
疑似涉案失联
天眼查显示,唐山南湖医院有限责任公司注册资本20亿元,法定代表人和100%持股人均为朱文彪。
据了解,唐山南湖医院的前身,是唐山南湖大酒店。天眼查显示,唐山南湖大酒店有限责任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也是朱文彪,成立于2009年,但是于2021年2月已注销。
一位当地消息人士向《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医院关停,是因为“老板涉案”。不过,记者未能从有关部门处获得确切信息。而医院多名工作人员均未正面回应该问题。
据了解,朱文彪和其弟弟朱文友在当地颇有声名,兄弟俩产业众多,多年前在唐山以煤矿起家。
2005年,唐山市曾发生一起特别重大瓦斯煤尘爆炸事故,轰动全国,造成108人死亡,29人受伤。事发煤矿为刘官屯煤矿,朱文友即该煤矿的矿主。
消息人士称,不久前,朱文友实控的唐山中大国际酒店被有关部门查封。公开资料显示,该酒店为唐山恒源投资有限公司100%控股,朱文友是后者的大股东。
据了解,朱文彪、朱文友兄弟的产业,还涉及钢材、生物科技等。
遗留问题待解
唐山南湖医院的突然关停,也让相关的医疗纠纷处理充满变数。
“现在尸检已经做完,但是医疗鉴定报告还需要一段时间能出,如果这个期间,医院黄了,负责人跑路了,我们该找谁呢?”一位已故患者的家属张龙日前向《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了担忧。
张龙是唐山本地人,他告诉记者,其父亲张连顺,因食管气管瘘入住唐山南湖医院。院方提出为患者实施食道覆膜支架置入术,以改善病情。手术结束时,主刀医生说手术顺利。但术后张连顺身体出现严重不适,后转入ICU(重症监护室),次日,家属被ICU医生告知,食道覆膜支架进入了左支气管中。
1月29日上午,也就是蛇年的大年初一,在ICU救治5天后,张连顺离世。
“父亲的尸检,我全程陪在身边,解剖以后,支架很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都扎在了肺上,我不敢想,我父亲当时得是多么痛苦!”张龙说,他从医院获得的3张CT显示,患者左侧肺部有支架影。
“2月7日下午一点多,医院就突然停诊了,之前我们还在和医院副院长等人商谈如何处理医疗事故,我们认为‘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但其间院方并未提及停诊一事。”张龙说,7日当晚,他委托的律师转告他,医疗圈都在传“南湖医院破产”的消息。
2月8日,当张龙想和医院再谈谈时,医院方面就不再见他们了,并表示张龙方面可以走司法程序。
“医疗事故是刚发生的,尸检报告还没出。走司法程序,至少需要三五个月的时间,医院一旦关停,我上哪儿去找院方呢?”张龙告诉记者,他于2月10日、11日连续两天去唐山市卫健委沟通。“接待室的人的意思是,他们对南湖医院破产一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破产以后对医疗纠纷、重大医疗事故监控不到。”
“ICU前两天只有四五个患者了,现在已经没人了,都撤走了。医院的设备、设施也在陆续往外撤。”张龙说,虽然他已经复印了其父的病历,但他依然担心,在医院关停期间,原始病历是否能被妥善保管。
更让他忧虑的,是安放其父亲遗体的太平间是否会突然断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