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逅逅

美国今年有个新的电视剧，叫做《Fresh Off the Boat》(菜鸟新移民），是史上第一个以一个亚洲移民家庭为主的电视剧。在这个电视剧里，一个90年代从台湾移民到美国的家庭开了一家牛排店，并把他们的孩子送到了当地的学校里。

在这个电视剧中，这家人的两个亚洲孩子在美国小学读书，在他们第一天去上学的时候，一个小孩指着他们装着面条的饭盒说：你看，他们吃虫子！然后整个食堂都大笑了起来。 孩子们回到家，然后告诉妈妈：妈妈，我们要带三明治。

这个片段告诉我们：歧视并不是恶意的，它可能就是在小的时候，因为看到别人跟自己不一样而产生的一种反应。但是如果这种反应得到鼓励，并且不停被助长，那么，在孩子长大之后就会变成对于其他种族的仇恨和反感。

记得以前高中交流之前，交流项目的申请表上总会有一栏“不要黑人家庭”，也就是说，如果有黑人家庭愿意接待中国学生，中国学生也可以选择不去。

那个时候，很多家长选择了不同的项目，就是因为有些项目没有这个选项，分到什么家庭就得去什么家庭。那个时候，我的家长也选择了这一项。 而实际上，大部分的中国家长（包括我的家长）都没有跟黑人交流过，甚至都没怎么见过黑人，认知也就停留在黑人以前是奴隶，或者都从非洲来，要不然就是在美国做最穷苦的工作，最没有文化，会抢劫犯罪。 这样的想法，在今天看来，是多么的无知。

因为也就是这样的想法，导致了”美国人“对于自己家里中国孩子的歧视。很多人在痛斥美国白人对于亚洲人的歧视之时，又在告诉自己的孩子：在美国离黑人远一点，他们素质低，会抢你东西。

这实际上是一种非常错误的思想。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是一个家长和孩子走在路上，然后说：你看那个全身脏兮兮的农民工，你要离他远一点，因为他肯定会抢你钱。举一个恰当的例子，就像是在一个家长和孩子走在路上，家长说：你看到那个卷头发，厚嘴唇的小孩了吗？你不要跟他玩儿，因为他长得和我们不一样。

中国是一个单一种族的国家，我们的冲突更多体现在不同的社会阶层上，而非不同种族。中国人的种族歧视更多是一种外界历史的影响，和仅仅因为外表不同而产生的反感。中国人的歧视和美国人的歧视是不一样的，它能够很快被消除。一个马布里，改变了多少人对于黑人的看法。 但是对于年轻的留学生来说，他们的家长对于美国各个种族的无知态度会影响到孩子的生活。只有自己歧视他人的人才会感觉被别人所歧视。

在我在美国生活的这五年中，我见过的最没安全感，最深深觉得自己不如土生土长美国白人的恰好是在路上会避开黑人走路的中国学生。

但是，事实上黑人的犯罪率是什么样的呢？根据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最近期提供的数据显示，从2011年至今，白人谋杀受害者有83％是被白人谋杀。而黑人谋杀案中，只有14％受害者是白人。而对于严重袭击（aggravated assault），白人和黑人的犯罪率是2比1;在强奸案中，白人比所有其他族裔的犯罪比例超出2比1。而在盗窃方面，白人犯罪的比例也要超出2比1。 事实上，美国的媒体也非常偏见，而且警察也经常根据种族来逮捕犯罪嫌疑人。前段时间在巴尔的摩的暴动就是抗议巴尔的摩警察在暴力逮捕一名没有犯罪的黑人并致死的行为。我的一位来自巴尔的摩的金发碧眼白人朋友告诉我，如果是他和一个黑人穿着帽衫走在路上，那个黑人基本上肯定会被搜查，而他即使是身带毒品也会很安全。他还告诉我，有一次在酒吧门口，一个白人和一个黑人扭打了起来，警察来了之后就直接带走了黑人，完全没有理由。

在我在美国的五年中，我从来没有跟黑人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在学校里，我最好的一个女生朋友Courtney就是黑人，我也经常跟她的朋友打游戏，出去喝酒。他们跟其他种族没有任何区别。当然，除了她的胸比我大出无数个罩杯。

而在路上的黑人乞丐，也从来没有对我做出过任何暴力行为。没有人去拉扯，他们只是乞讨而已。跟任何其他乞丐一样。 甚至连夜店的黑人保安，他们也都客客气气的。 我认为，告诉要出国留学的孩子：不要半夜一个人出门，不要去城市里危险的地区。比起说：见到黑人就走开。要有用的多。

最后说一个真实的故事——前几年，我偶然经朋友认识一位亚裔百老汇演员，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非常帅气的美籍中国人，这里暂且称他为Z。Z来自我交流的美国中部爱荷华小城，我俩甚至上过一个高中。于是我们就开始天南地北地聊，但是他在90年代于爱荷华的经历却是非常痛苦的。

爱荷华州到如今还是93%白人，想来那时可能更多。他告诉我，97，98年的时候，你要是亚洲人，走在路上就可能被打，有一帮白人暴民，觉得亚洲人抢了工作，于是就在路上见一个打一个。他和他的朋友就跟他们对打，都是热血的小青年，有些像帮派打架一般。 这还不是最伤他心的事情。这个身材高大，漂亮的中国男孩在高中还是受女生欢迎的。在高二和高三的两次舞会上，他分别邀请了白人女孩，并且按照传统到她们家去接她们赴会。但是当她们的父亲打开门，看到是一个亚洲男孩时，他们都“砰”一下关上了门，拒绝让他带他们的女儿去舞会。 甚至，在他几年后求婚成功，准备结婚时，白人姑娘的家里发现他是亚洲人，马上取消了婚约。 几年后，他跟他的妈妈去纽约。他们在一个街角迷了路，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个黑人流浪汉站在前面。 Z的妈妈虽然在美国已经住了几十年，却还是害怕黑人。她马上说：咱们换条路走吧。 Z忽然一下就火上心头——他忽然发现，那些在他年轻时伤害他的偏见，原来他自己母亲也具有。 他说：“不，我们就走这条路。”然后他带着他惊恐的妈妈走到流浪汉面前，说：“您好，我们迷路了，可以帮我们指路吗？” 流浪汉很热情地说：“没问题啊，你们要去哪里？” 最后，他们不仅问了路，还聊了好一会儿。流浪汉听说Z的妈妈是在爱荷华开武术学校的，还非常敬佩，不停地问她关于功夫的问题。 离开这个流浪汉之后，Z的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其实他这个人还蛮好的嘛。”

我们对待他人的态度就是一个循环，不论外貌，种族，背景。最终被歧视的，往往是歧视他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