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

--- 观摩话剧《文明的野蛮人》排练

作者：童平

实话实说，我对话剧向来没有太深的兴趣，尤其是室内剧：几个演员，简单的场景，简陋的道具；一台戏从头到尾都是对白，既没有音乐剧的歌舞激荡人心，也缺乏电影蒙太奇所能激发的联想。在我看来，话剧只有耐心好、修养深的人才能消受，而我是个性急的人。如果问我对话剧的认识，在脑海里一通搅汁，也只剩有对于《茶馆》和《雷雨》这些经典作品远去的模糊背影。

五月初的一天，难得的春和景明，是栽花种草的有利时机。可是好友张萌约我和她一起前往住在McLean的一位朋友家，去观赏他们的话剧排练。萌萌是闺蜜级的好友，平时对我关爱有加，难得提出什么要求，咱好意思推却吗？想想身边这位性格随和、乐观开朗的好友其实已经担任著名的黄河话剧团团长达十几年之久了！据她说，这部《文明的野蛮人》是黄话团继几年前成功演出《合同婚姻》以来的又一次隆重推出。作为朋友，当然要大力支持和宣传了！

匆匆来到剧中演员之一的小詹家，进入尚未完成装修的宽大地下室。排练正在紧张地进行中。我和大家都是初次见面，张萌给我们做了简洁的介绍。我早就听说过导演姚远，他是话剧演员出身，此次还身兼剧中被打孩子的父亲Michael的角色。他在剧中的妻子Rose（谑称“鱼香肉丝”）由大华府地区颇有名气的小品演员谭颖扮演。另一对夫妻，“肇事”孩子的父母Jennifer和David，则分别由青年演员小詹和华府地区知名喜剧演员胡宏担纲。虽然剧情介绍上共有四位演员，但我只见到三个：胡宏去外地有事，其余三位演员只好请张萌代为“走台词”。我不想打扰他们的排练，就在一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三位演员立刻回到戏中，简陋的地下室仿佛立刻被紧张的气氛充盈着。。。

且说话剧本身原是西方舶来品，可是这部《文明的野蛮人》更是舶来得神奇。原作《杀戮之神》（God of Carnage) 由法国女剧作家雅丝米娜·雷札编写，曾经在瑞士苏黎世、英国伦敦和美国百老汇先后公演，后由好莱坞导演Roman Polanski成功改编成剧情片，由好莱坞明星朱迪.福斯特和约翰.赖利等出演。台湾导演吴定谦将其改名为《文明的野蛮人》，同样的故事，只把剧中人物改头换脸成为中国人，名字和职业稍作修改，一经演出就在台湾岛内引起轰动。随后他又执导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演出该剧。现在姚远剧组用的剧本就是根据上海的译本作了巧妙的改编，顺理成章地成为发生在大华府地区维州Fairfax镇俩家华裔家庭的一出闹剧。

故事起因是两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因为口角而动了手，其中一位挥舞棍棒将对手打掉两颗门牙。双方父母约会在被打孩子家面谈，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案。被打孩子的父亲Michale是个卖五金配件的商贩，心直口快不拘小节，妻子Rose是位业余作家，内心向往高尚的生活。打人孩子的父亲David是个牛哄哄、浑身大男子汉气十足的律师，他的第二任妻子Jannifer则是个性格敏感的全职妈妈。这四位性格各异、价值观不同的男女一场谈判下来，刚开始还彬彬有礼，客套谦让，但随着剧情的发展，气氛逐渐紧张，两对夫妇之间的争执中又交织了各自夫妻之间的矛盾，以及由男女性别带来的矛盾，和各自因职业和价值差异造成的误解。四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久已积压在各自心底的不快统统在争吵中爆发出来，一杯酒干下去，更是声嘶力竭乃至粗话脱口，斯文扫地，不可开交。精彩的对话令人捧腹，看似简单的对白，却悄然挑起了面纱，展示了文明的外衣下人性的丑陋、自私和无奈。

通过近距离观察，我不得不承认话剧在表现这样的室内剧时具有比电影更强的戏剧效果。整个剧情的进展不会受到电影镜头的分割，而是一气呵成、一览无余。但这就对演员有很高的要求。整场戏下来，四位演员必须举手抬足恰到好处、前言后语衔接自如，相互配合默契，天衣无缝。间或有完全的沉寂，各人自己想着心事，但这几秒钟的静默往往预示着更大的高潮将要出现。姚远不愧是话剧科班出身，声如洪钟，抑扬顿挫，加上恰到好处的肢体语言和眼神运用，把性本善良的Michael身上那点小市民的沾沾自喜和遇强不服输的倔劲演得淋漓尽致，而当他冷不丁遭遇妻子从斜刺里杀出的一击时，又显得无助和颓然。谭颖虽然以演小品而为大家熟知，这次在这本话剧里则扮演一位不苟言笑的太太。她内心世界丰富多彩，对丈夫沉溺于平庸生活而满足自在的生活状况处于忍无可忍、一触即发的境地，常常出其不意地“揭穿”Michael的小把戏，让人手心捏了一把汗！把角色的内在性格演绎得贴切逼真。胡宏的缺席对我来说是一大遗憾，没有机会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诙谐明星，而对这个四人剧组的排练来说，这简直是灾难！但是除了听到姚远板着手指计算他的归期，和剩下为数不多的排练次数以外，我没有听到来自剧组的任何抱怨。演Jennifer的小詹对着空缺的David依然哀怨涟涟：“你别碰我！别碰我嘛！你那破手机，整天响个没完，可是你比我更清楚，你那些破事根本就不重要！”一转身，她眉毛一挑，却又开始讽刺李家丈夫，揶揄Michael自喻象老炮儿，却连只仓鼠都不敢摸！自己对动物残忍，却谴责一个孩子的过失。。。Rose虽然不满意丈夫的胸无大志，但大敌当前，立刻撇下琐碎磕绊，与王家夫妇冷嘲热讽，越战越勇。三个演员，不但要记住自己的台词动作和表情，还要熟悉其他演员的对手戏，并随之互动。姚远是导演，也是改编，改多了自己也糊涂了，最新版本忘在办公室，一句话讲到一半，过来看张萌手中的剧本。只见他一目紧闭，另一只眼则越过滑下鼻梁的老花镜犀利地扫视剧本，一旦厘清头绪，断然坐回到沙发上，接完刚才中断的台词，情绪又完全沉浸到Michael当年狠揍小混混帮主老三的昔日辉煌中去了。。。

不知不觉地整个上午就过去了！戏也来回排了三次了。姚远开始操心舞台道具中最主要的一件沙发。黄河话剧团的演员都是业余排练、业余演出，不但没有分文的报酬，还要贴上几个月几乎所有的周末时间，外加平时不分日夜琢磨背诵台词的努力。道具都是用自家的东西，异地演出还要安排车辆运输，等等。电视剧《渴望》主题歌里的一句话正是我想要问的，“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 从地下室上来，走出大门，迈进五月的阳光里，家家庭院芳草如茵，杜鹃似火，大家眯着眼睛告别。我决定先回去把花草种上，再一如既往地品味中产阶级的烦恼，同时充满好奇地期待这部精彩改编的话剧在大华府隆重首演！

演出与购票信息:

2016年6月4日， 星期六，7:30PM

McLean High School Auditorium

1633 Davidson Rd., McLean, VA 22101

2016年6月5日，星期天， 7:30PM

Jewish Community Center of Greater Washington

6125 Montrose Rd., Rockville, MD 20852

票价： $15 （一人一票，不对号入座。本剧语言对儿童不宜，因此谢绝儿童入场）

售票电话：301-792-8881；240-888-5356；703-626-5925；202-415-4290

支票抬头：YRDG

Email: ticket@yrdrama.org 网页：http://www.yrdrama.org/whatnew.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