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自我和找回自我的变奏 话剧《文明的野蛮人》观后感
丘 霖
常年活跃在华府艺术舞台、以擅长演绎婚姻、家庭伦理等话剧剧目著称的华盛顿黄河话剧团, 经过数月的紧张策划和排演,于今年初夏时节在华府舞台推出黑色幽默话剧《文明的野蛮人》(又名《杀戮》 。作为黄河话剧团的忠实观众,我当然不会错过这难得的审美体验 - 环顾世界戏剧舞台,话剧公演的机会愈见减少,而我们身处海外,却能在现场实况观赏到原汁原味的汉语话剧演出,岂非人生幸事。 更重要的是,华盛顿黄河话剧团成立二十年来,迭有佳剧面世,但她精益求精的表演风格、严谨细腻的编导,以及剧目所展现的独特、深厚之舞台魅力,一以贯之,就如一个艺术表演团体的老字号品牌,深植人心。
独幕话剧《文明的野蛮人》的故事并不复杂,起因是两个孩子打架引起争端,两家父母为解决问题而展开由“文明”到“野蛮”的会商。 《文明的野蛮人》场景简单,人物不多,但构成一部出色话剧的要素,样样俱全。四位演员在舞台上对人物多面性格细致入微的生动刻画,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Rose Li (谭 颖饰), 一位心气甚高、时时不忘占据道德高点,喜以兼济天下为己任的“知识妇女”,在日常家庭生活中却不能修身治家、独善其身;
Rose 的丈夫 Michael
Li (姚
远饰), 与世无争的"好男人",但因中年危机、家庭危机烽火四起,终不能置身"室"外,故而大叹"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David Wang (胡 宏饰), 精英其外而市侩其中的律师;口气强硬、外表强大、自以为是的他,一旦生活常规被打破,他的精神世界的根基便随之崩塌;
Jennifer Wang, David的太太 (小 詹饰), 貌似待人通情达理,礼貌有加,却难掩骨子里的泼辣和“杀戮”之气, 生活的压抑让精装版的王夫人竟一吐不可收拾。
话剧舞台上这四位演员所塑造的人物形像,性格跨度大,心理纵深远,他们的表演各有千秋,各放异彩,但他们都成功地塑造了当代人的某种难以自拔而又难以言说的心理困境 - 丧失自我的悲哀和找回自我的失败。人性的扭曲和异化,在“文明的野蛮人”性情突变的过程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在生活中,人们常常讲着言不由衷的话以应付人际应酬,
也常常在做着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以苦撑必要的生存环境。
其实, 人在无形之中已经“细无声”地远离人的自身本性,异化成我们自己都不认识的个体。于是,一瓶“大使馆”送的葡萄酒下肚,便还原了人的本来面目 - 我们自诩为文明时代的文明人,其实离原始和野蛮只有咫尺之遥。
简单的布景、有限的空间、一次时间不长的家长对话/对抗,让不可测度的人之潜意识和人们对生活意义的拷问, 尽现其中。观众不得不由衷感佩黄河话剧演职员们深厚的艺术表现功力。中国的老话说: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觉得,黄河话剧团剧组的导演和演员们对舞台人物性格的出色演绎与诠释,做到了“画龙画虎亦画骨”,而我们这群坐在台下的幸运观众,也因此长了智慧,感觉竟然能够“知人知面亦知心”了。我仿佛可以跨越舞台和观众席的界线,同剧中人物,更像是我们周遭的人,聊一聊一个观者内心的感受 - 人们在计较言辞进退和利益得失时,可谓斗志高昂、分毫必争,但在面对自己的灵魂和人生价值的基本面时,却显得如此茫然失落和不知所措。从一定意义上说,《文明的野蛮人》是一出荒诞剧,揭示的是人与他人(社会)和人与自身 (灵魂) 关系的异化与荒诞不经。
其实,《文明的野蛮人》一剧中还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 比如将原作的“普遍适用性”同华府地区侨社生活的“具体实践”有机而又有趣地结合起来。作为生活在文化夹缝中的第一代海外华人,文化冲突和文化调适, 以及代际关系和价值认同,是我们这组特殊文化群体的永恒话题。在兴致高昂地观赏完《文明的野蛮人》之后,我内心也十分期待黄河话剧团将来有一天推出有关华府华人生活的原创话剧剧目,庶几可填补空白, 开创此地华人文化生活的艺术新篇章。
话剧《文明的野蛮人》剧照 谢幕 (左起:张萌、胡宏、小詹、谭颖、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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