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痛苦不期而至，如何理解《海边的曼彻斯特》| 熊培云
摘要: 当痛苦不期而至，如何理解《海边的曼彻斯特》| 熊培云昨晚讨论这一届获奥斯卡奖的电影，有几位读者在留言区向我热情地推荐了《海边的曼彻斯特》。上午抽空看完，立即有了想写点什么的冲动。的确，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 ...
 当痛苦不期而至，如何理解《海边的曼彻斯特》| 熊培云昨晚讨论这一届获奥斯卡奖的电影，有几位读者在留言区向我热情地推荐了《海边的曼彻斯特》。上午抽空看完，立即有了想写点什么的冲动。 的确，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电影。它比我在前面谈到的《爱乐之城》、《月光男孩》以及《推销员》更触动我的灵魂。 因为“曼彻斯特”这个地名，起初我以为这是一部欧洲电影。而且电影开始也的确给了我一种沉闷的印象。我相信，如果是在二十年前，我可能没有耐心看完它。而时至今日，当我对人世间的事情了解愈深，就愈能置身其中并理解他人不幸的命运。 李?钱德勒是一个生活在波士顿的底层人。有一天，他接到一个电话，必须回老家“海边的曼彻斯特”（Manchester By The Sea，这是一个真实的地名）为自己的兄长奔丧。这样的开篇太容易让我想到加缪的小说《局外人》。加缪在他的那部伟大小说里揭示了人世间的荒谬，以及人面对荒谬时的无所畏惧。而《海边的曼彻斯特》讲述的则是人如何与痛苦相处。 存在主义哲学说，上帝死了，我们自由了，我们可以选择，并因此为选择付出代价。更本质的说法应该是，事实上很多时候我们根本无法选择命运，而只能选择面对命运的态度。 对于李?钱德勒来说，命运是残酷的。生活中的一次偶尔的疏忽（严格说不是个体选择），让李从此家破人亡。两个女儿死于火灾，妻子因为无法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离开了他，而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在警察局自杀未遂后，李从此远走他乡，像一个未亡人一样生活。 影片中暗含的两组对比关系，可以让观众更好地理解李?钱德勒的命运。 一是李?钱德勒与妻子面对苦难时的不同态度。 相较于丈夫，妻子兰迪不仅较早地走出痛苦，重组家庭，并且再次生儿育女。而李似乎宁愿选择孤独终老。所以他对任何试图与其搭讪的女子都置之不理。当一场大火毁灭了他美好的一切，痛苦便成了他唯一的遗产与补偿。这里的补偿是一种微妙的心理感受——当钱德勒紧紧抱着痛苦不放时，他的孩子就仿佛永远和他生活在一起。 人世间葬礼无数，却很少有人愿意安葬痛苦。有时候也只是因为痛苦对于生活于痛苦中的人有用，可以帮他度过无意义的灾难。 二是李?钱德勒与侄子帕特里克?钱德勒对生活的不同态度。同样是出生于海边的曼彻斯特，前者因为过去太沉重，所以他总想着逃离，他对这里的生活完全是绝观的；而后者却一刻也不想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有他的乐队、两个女朋友、港口和船……当命运将两个人放在一起时，一个人想的是结束自己的生活，另一个人想的是开始自己的生活，并因此形成某种张力。 而此时的帕特里克?钱德勒，何尝不是年轻时候的李?钱德勒？ 犹如一个钟摆，我们的一生注定在欢乐与痛苦之间摇摆，但是频率却并不相同。这种区别同样表现在上述三人的生活之中。 16岁的帕特里克?钱德勒尚停在欢乐的一端。尽管他家境可谓不幸，但他真正的痛苦人生尚未开始。 李?钱德勒停在了痛苦的一端。他曾经是无比幸福的，但火灾毁灭了一切。先是两个女儿没了，紧接着妻子又离他而去。自我放逐、隔离故土成为他维护尊严的一种方式。 而妻子兰迪从痛苦勉强走了出来，命运的钟摆停留于痛苦与幸福之间。两个女儿死后，为了逃避痛苦，她选择了离婚。在某种程度上她的新生活是幸福的，但是深藏心中的痛苦同样会伴随她的一生。 《海边的曼彻斯特》是一则生活寓言，它打动我的同样还有救赎的内容。而帮助李?钱德勒完成自我救赎的正是他的侄子帕特里克?钱德勒。帕特里克需要李父爱般的帮助。一个拒绝生活的人照料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尽管这是前者一直试图拒绝的，但他也因此获得了某种安慰。 这样的故事让我想起电影《宵禁》（Curfew）。一个正在自杀的人，因为接到妹妹的电话停止了自杀。电话那头，妹妹因为外出，希望哥哥能够帮她照料九岁的女儿。 人有时候是需要在人间烟火中生活的。那里有一种叫责任心的东西。在关键时候，它会像缆绳一样将人从绝望之海中引渡上岸。我敢说，这不是电影教给我的，而是我的人生经验。 《海边的曼彻斯特》虽然沉闷，却让我几次眼角潮湿。最后说说风景吧，这也是该片的一个看点。只是，我所关注的不是帆船和港口，而是新英格兰地区的风雪。 当李?钱德勒站在窗口看雪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大雪让每个人陆续回到自己的家里，各自照顾好自己的命运。而人终究是孤独的，即使是在同一个家里，命运也各有不同。 附言： 在我生活的这座城市，昨日发生了一场悲剧。一位家长因为一时疏忽，致使怀里的两个小孩命丧大悦城。祝那家人能够早日走出痛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