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虚龄百岁的刘缘子老人是华府作家协会(作协)的长青会员。不少熟悉刘老的华府朋友都知道这位年高望重的老人不仅活得健康长寿,而且活得充实潇洒。她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带着这个大大的疑问,华府作协正副会长金庆松、陈小青,写作工坊班长贾明文和高霞一行四人日前访问了刘老。 走进刘老一室一厅的老年公寓,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书香满室。客厅茶几上摆放着书籍,沙发旁边有半人高的《世界日报》、《世界周刊》和其它报刊;沙发对面的长柜上摆放着大小各异的镜框,框里镶嵌着老人少女时代、她父亲和兄姐及其他亲友的老照片。牆上挂着一些她的近照,还有社团颁发的奖状和学生亲笔绘制题赠的书画。不大的卧室里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就是两个放得满满的书柜。 老人一直很独立,多年来坚持独住,生活自理,直到最近才请了护工每日陪伴几小时,但凡能力所及之事仍亲力亲为。只见她精神矍铄,耳聪目明,口齿清晰,头脑敏捷,着实让晚辈佩服,赞叹不已。今天老人身穿一件素雅的蓝底白点衬衫,交谈中获知还是老人自己亲手缝製的呢。老人指着身边一架老式缝纫机,说到:“这架机器比我还老,是女儿和女婿送的一件宝贝”。原来,老人在战乱时就学会了织布、绣花、做鞋、养蚕、种菜等。老人不仅知书达理,还心灵手巧,这是何等难能可贵! 刘老于1918年11月8日出生在浙江杭州。因父亲在辛亥革命后参加反袁斗争,为逃避袁世凯通缉流亡日本和南洋等地,女儿们均取了日文名。她的父亲刘大白就是五四时期著名的新文化运动先驱、诗人、文学家、文学史家和教育家,曾任复旦中文系主任,与蒋梦麟先生一起创办浙大,并在蒋任教育部长期间任副职,曾为中国早期的教育改革做过重要贡献。 刘老幼年失母,少年丧父,前半生命运多舛,荆棘满途。青年时代,与她同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饱受战乱与流离之苦痛。1939年,她与《围城》里的学生们一样,经长途跋涉,辗转月余才到达大后方昆明。1940年到1943在<西南联合大学>西方语言文学系学习了英国文学和英法日三种外语。刘老回忆到:“七·七事变前,蒋介石邀请国内知名人士在庐山举行‘国是谈话会’,讨论应对日本侵华之策略,清华、北大、南开三位校长均在座。事变后,政府决定将三所大学合併内迁。最初在长沙成立<临时联合大学>,后因局势动盪,时局变化,又长途迁移到昆明成立<西南联合大学>。那时候,除了上课,还要跑警报。教授们的生活都很清苦。记得当时大学梅贻琦校长的夫人和一些教授太太还做了点心‘定胜糕’到冠生园寄售,以贴补家用。”老人骄傲地拿出文革抄家时没被烧掉倖存下来的<西南联合大学>颁发给她的毕业证书给大家看,上面有梅贻琦、蒋梦麟、张伯苓三位校长的印章和文学院长冯友兰的签名。 当我们都很惊讶,甚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问到老人如何在<西南联大>同时学习三门外语时,老人极为淡定地说到:“在<西南联大>学习外语,是以英语为主,第二外国语是法语,因小时候父亲教过我日语,所以又加修一门第三外语。”解放后,英、法、日语均无用武之地,老人又自学了俄语,翻译了很多文章与书籍。 中年时代,刘老虽备尝精神与肉体之磨难,却顽强地活了下来。文革之后,她在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做编辑,编辑了百多期<文化译丛>杂志,向全国读者介绍世界文化。她还主编翻译了不少书籍,例如《人类的故事》(房龙著),《外国文学小百科》,《中学生英汉对照读物》,《和总统一起钓鱼》,和《育儿宝典》等等。 刘老毕生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一生读书无数,特别是各种原文和汉译的世界文学名著。如今她百岁高龄,仍每日手不释卷。读过的书报页边上,经常会有她的红笔评注,例如与史实不符、引典不确、用词不当,甚至还会替作者改正错别字呢!她幽默地自嘲是多年当编辑留下的职业病。 周游世界是刘老从小的梦想。80年代末期,国门刚刚开放,年过六旬的她就冲向新、马、泰。后来趁到欧洲探亲之际,周游包括瑞士、德国、奥地利、列支敦士登、法国、比利时、卢森堡、意大利、梵蒂岗在内的欧洲列国。观光归来,她用风趣妙笔书写游记与读者分享,文章分别刊登在天津日报的<欧洲散记>系列和羊城晚报《瑞士面面观》系列。90年代初,刘老退休移居华府,和女儿、女婿一家三口,三架像机,继续周游:美国和加拿大各地、巴哈马、西班牙、葡萄牙……乐此不疲。她在八十岁高龄与学生和长青社朋友重游欧洲,这次除了当年去过的英法德等国,还补上了数个一直神往的东欧国家。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老人竟在八十五高龄时,攀上了秘鲁的印加古蹟马丘-皮丘! 早在60年代,刘老就在中国热心从事义务工作。人到老年的她在美国也“宝刀不老”,同样热心义工服务。她曾在华盛顿市联合火车站旅客服务中心问讯处做义工,为旅行者指点迷津,帮助无家可归的穷人寻找住处;在马里兰州的复健中心陪伴患者,给她们寂寞的病房生活带去关爱。而她服务最多的是在美京华人中心,长青社,及其它多个社区中心义务教授英文和中文,长达近二十年。最多时,一周五天授课。她教过的学生多达数百人,其中最年幼的九岁,最年长的九十岁,真可谓桃李满天下。 在为她庆祝九十大寿的宴会上,不太擅长言辞比较内向的刘老看到前来祝寿的满堂亲朋好友学生嘉宾,道出的唯一一句心声是:「应当感谢的是你们,是你们让我觉得活得有意义!」 缘子老人与书为友,与人为善,爱心助人,并乐在其中。访谈将近尾声时,老人向我们总结了她的<三乐主义>生活哲学:“知足常乐,自得其乐,助人为乐”。这不就是对大家初来时的疑问“如何保持健康长寿,如何活得充实、潇洒”的最好答案吗! 访谈后,我们与刘老共进午餐,看到老人胃口也很好。了解到老人最爱吃梅干菜红烧肉,平时爱喝点鸡汤,早餐则是自己煮加黑芝麻和蜂蜜的麦片粥。老人从未染过头髮,仍旧青丝多于白髮,她笑说这是常年吃黑芝麻的功效。 此次活动是通过刘妈妈的独生女刘嫄做的细心安排。女儿一定是受到母亲的言传身教,做事情也非常认真细心。也一定遗传了母亲的爱书基因,学识丰富,文笔优美流畅。临别时,刘嫄还补充了她从母亲的<三乐主义>演化出来的<三点主义>:“每天学习一点点,创造一点点,分享一点点。争取让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提升一点点。这样积少成多,滴水成河,生命之河就能长流不息。” 临别时,我们与老人相约,2017年11月8日我们将再相聚,共庆这位世纪老人的百岁大寿。到时当一起举杯,畅饮老人最爱的绍兴酒。 (高霞撰稿) <西南聯合大學>1943年頒發給劉緣子的畢業證書 金慶松、陳小青、賈明文和高霞訪談世紀老人劉緣子(左二) 劉緣子和劉嫄母女 接受採訪的劉緣子老人精神氣爽 從左到右:金慶松、陳小青、賈明文、劉緣子、劉嫄、高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