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年山水畫展自序(上)

      筆墨藝術的介紹與推廣　9/2下午開幕茶會將現場揮毫分享

毛  戎　　

　　非常感謝美京華人活動中心美京藝廊(CCACC Art Gallery)孫文影館長盛情邀約我在2017年九月，在美京藝廊舉行為期一個月的書畫個展。這是我近五年來，繼在紐約和臺北個展之後的第三次個展了。回想十五年前，我於古稀之年，曾作詩自壽，寫道：

七十古稀今不稀，白頭偕老已無奇；落籍他鄉主亦客，還居故國事難期。

孫輩毋須分內外，血緣何必計中西；且將餘歲託山水，自樂樂人應未遲。

　　我自幼喜歡山水，更喜歡山水畫。1949年，我十幾歲到台灣，台灣山多又環海，南部鳳山，北部臺北，東部台東、宜蘭，我都住過，日夕蕩漾於山水之間，真能讓人心曠神怡。我也常喜愛摹仿古人的畫作影印本，練習山水畫。在我數十年的公務員生涯中，總能忙裡偷閒，從事一些毛筆書畫的練習。我自始即用毛筆起草公文，用毛筆起草公文也正是當時一般公務機關的普遍現象。

　　談到用毛筆寫字，雖然是自幼家中長輩教育子弟的必修技能；但我真正喜愛書法，卻是在台灣鳳山認識了安徽老先生丁湛明老師開始的。丁老師是在鳳山陸軍軍官學校服務的陸軍上校，他教我寫魏碑「㸑寶子」、「㸑龍顏」。那時，書店裏買不到這種字帖，丁老師用複寫紙從他收藏的碑帖上描繪出來給我做臨寫範本。丁老師對繪畫也很有修養，他常對我說些中國水墨畫的理論和技法。他說，他曾燃香跪拜，拜師學書法。不過，他並不要求我行跪拜大禮，但要我答應他每天至少練習二百個字。現在回想起來，我並沒有做到我的承諾，真是愧對吾師。

　　談到山水畫，依據傳統的瞭解，有些須要加以澄清。首先，中國山水畫不是風景畫，也不是英文的landscape；山水畫不是實際的風景，更不是風景照片。其次，中國山水畫不是焦點透視，而是多㸃或是散㸃透視。其三，中國山水畫是鳥瞰，所以「尺紙能勾萬里情」。其四，中國山水畫講求的是畫家個人自創的意境，講求繁而不亂，簡而不陋，有實有虛，有密有疏等矛盾的調和。再次，中國山水畫和中國其他畫種一樣，講求的是筆墨趣味。拿現代人的語言來説，中國畫是線條的藝術，線條必須有力感、有動感，畫的形象才能有生命、有美感，才能撫慰看畫人的心靈，讓賞畫者享受看畫的快樂。

　　其實，中國的一切畫種都需要毛筆書法做基礎。可以說：中國畫是寫出來的，而中國字是畫出來的。所以，中國書畫是毛筆的藝術、是線條的藝術。

　　中國從明、清兩朝以來，雖有歐西傳教師東來，帶來西方油畫藝術；但是由於中國筆墨傳統根深蒂固，所以一般士大夫並不重視西畫，甚至看低西洋油畫。大畫家如郎世寧也不得不練習毛筆線條，畫出有似中國工筆畫的花鳥走獸，期能獲得皇帝和士大夫們的肯定。但從十九世紀中葉鴉片戰爭失敗以來，中國國勢日衰，不僅在政治、經濟、軍事、科技…各方面大失信心，且在文學、藝術，乃至語文各領域，也都失去自信。一切都要學習歐美，因此中國傳統藝術，尤其是中國筆墨藝術地位，一落千丈。要不是潘天壽的堅持，民初成立國立藝專時，就祗有繪畫系而不會設國畫系了。

　　在西方，歐洲畢竟有較為深厚的文化基礎，藝術家常有讚美中國藝術的言論。十九世紀以來興起的印象派，就還有受到日本筆墨畫影響的痕跡。可是在美國，一般人對中國畫的認識相對陌生，對中國書法也所知甚少。日本人在北美洲介紹筆墨藝術的努力卻是比較早的，日本有Sumi-e Society「墨繪會社」，在美加很多地區有分會，吸引了各地的藝術愛好者學習毛筆水墨畫和書法，而且每年舉辦展覽和比賽。

　　我在台灣和美國居住了四十年，在美國我有機會遊覽過四十餘州，看到了中西部山川的壯觀景象。1990年後，我好幾次回台灣，也多次到中國大陸探親和遊覽，看到祖國神州和台灣寶島的山川，都是既雄偉又秀麗，更適合作為中國山水畫的素材。石濤說：搜盡奇峯打草稿，難怪我們看到歷代畫家所作的山水是如此的養眼和親切。

　　二十年前，我從公務員職務退休，有更多的時間從事書畫的練習，並有機緣到美國大專院校、藝術館、圖書館乃至聯邦政府部會和若干民間團體，講述和示範毛筆書畫。1996年，美國各級學校的中文教師協會邀請我，在毎年十一月召開年會期間，於會場當眾揮毫介紹毛筆書法。馬里蘭大學的中文敎授晉聰博士更發起召開東亞書法教育國際會議，要我負責書法作品的審閲和展覽事宜。

　　1997年，東亞書法教育會議第一屆大會在馬里蘭大學舉行，出席學者和書法家一百五十餘人，除了美國大學院校老師以外，還有遠從中國大陸、台灣、香港、日本和南韓前來的書法教育家。這個國際會議每兩年召開一次，而且每四年要在美國境外舉行一次。所以這二十年來，除了在美國東西兩岸的大學舉行外，也曾經在北京、台南、廣島等地舉行，對增進書法乃至筆墨藝術的交流與推廣，產生頗多助益。

　　回憶1963年我剛來華府，認識了大華府地區的書畫家，有：傅鐸若、黃德華、王銘、承荷雲、王綺、張天心等人，並組成了一個大華府地區中華書畫家協會，開始不定期展出我們的作品。後來又有劉龢、王純傑、黃崑瑝、麥施、楊先民、杜德傑、江熙民、龔儀璣和巴麗娟等書畫家參加展覽活動。1979年以後，又有從中國大陸來的畫家納若、錢世剛、穆家善、…，加強了我們的陣容。除了展覽大華府地區書畫家的作品以外，我們還幫助國內藝術家在華府辦展覽。我記憶中，我們辦過的展覽包括：鄭曼青、黃君璧、高逸鴻、陳丹誠、李超哉、張穀年、陶壽伯、季康、趙二呆、張杰、賴敬程、陳人山、邵幼軒、林中行等名家的作品。

　　1994年開始，我受託協助海華文藝季的各項活動，召集了大華府地區一些較為年輕的華裔書畫愛好者，舉辦每年一次的藝術聯展，發掘了好幾位青年書畫家。展覽結束後，大家感到有定期聚會並相互觀摩的需要，所以又成立「週末書畫俱樂」，約定每週六上午大家聚會互相觀摩，交換心得，並舉辦毎年一度的展出。這個俱樂部後來改名為：「翰墨雲山社」，目前仍然活動不㫁。

　　從公職退休後不久，我被接受成為馬州洛克維爾市「視覺藝術中心」的駐場藝術家。每天除了練字作畫，還有藝術愛好者來我這學習中國書畫。前來學習的人，男女老少，各色人種都有。授課採個人、小組和團體方式。不論是學習書法或繪畫，我總是建議學習書法是毛筆藝術的基礎。不懂中文的人，就先教他畫墨竹和墨蘭，因為這兩樣畫作最能表現書法的基本筆法。必須在毛筆的操控有了相當的功力後，再學畫樹木、山石、瀑布、雲煙，最後再學山水構圖。大多數的人，先看我示範作一整幅山水畫，我邊畫邊講，然後掛在牆上，照畫臨摹。也有拿手機拍照，或借我的畫作回家臨摹，下次拿來讓我評論。

　　現在美國學校和一般社會大眾，對毛筆藝術的認識和興趣漸漸提高了。這是由於中、日、韓三地移民來美人數增多，美國政府機關和社區團體訂定每年五月為亞太地區族群文化遺產月，各地舉辦介紹亞洲文化的活動，毛筆書畫表演也是一項很受歡迎的節目。加以中、日、韓三國在國際上的分量越來越重，連帶毛筆文化藝術也受到更大的重視。華裔藝術工作者，應該抓住這良好的時機，大力宣揚這種藝術，希望在未來世界文化發展的道路上，讓東亞文明，特別是中國優秀文化傳統，發揚光大。

　　美京華人活動中心設立的美京藝廊，確實因應了這種現實的需要。不僅是書畫，一切視覺藝術：傳統的、現代的、東方的、西洋的、…，都可以在這裡展示，在這𥚃交流。

　　為了這次展覽，我摯誠感謝美京華人活動中心美京藝廊孫文影館長、靳杰強老師、張明明老師和「中華文化藝術同盟」全體同仁，以及中心很多我的好友，謝謝你們多年來對我的關愛和鼓勵。此外，由衷感謝「翰墨雲山社」全體社員，特別是羅昭妤、王麗文，謝謝大家對我的幫助和支持。還有陳茜同學，她攜帶我的四十多幅畫作，回到甘肅蘭州裝裱並郵寄來美，趕上這次展出。摯誠歡迎各位願意前來參觀我的畫作的中外人士，敬請不吝賜教。

圖說一：毛戎(左三)在北京出席漢字書法教育國際硏討會與人大副委員長許嘉璐先生等合影。

圖說二：毛戎(左二)在台北舉行書畫個展，由吳敦義副總統及錢復先生剪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