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党委委员、研究生院院长、著名植物学家钟扬教授9月25日上午在内蒙古鄂尔多斯市出差途中遭遇车祸,不幸逝世。 钟扬,1979年考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少年班,1984年毕业于该校无线电电子学系,获无线电电子学工学学士;留学日本国立综合研究大学院大学(The Graduate University for Advanced Studies),获生物系统科学博士。1984-1999年在中科院武汉植物所工作,历任研究实习员、助理研究员、副研究员(1992)、研究员(1996)、副所长(1997);1992-1998年在美国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和密西根州立大学合作研究4年。 2000年起任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植物学和生物信息学博士生导师,并担任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常务副院长,生物多样性与生态工程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副主任,上海生物信息技术研究中心副主任;兼任北京大学理论生物学中心教授、西藏大学教授等;兼任中国生物物理学会生物信息学与理论生物物理学专业委员会主任、中国植物学会系统与进化植物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2002-2006年两次任日本文部科学省统计数理研究所外国人客员教授。2009年被教育部批准为长江计划特聘教授(西藏大学),曾获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是中组部第六、七、八批援藏干部,曾任西藏大学校长助理。 钟扬教授现为复旦大学研究生院院长,生命科学学院教授、博导。他从事植物学、生物信息学科学研究和教学工作30多年,勤奋钻研,锐意进取,在生物信息学、进化生物学等生命科学前沿领域有较长期的积累和独创性成果。钟扬教授在交叉学科领域教书育人、因材施教,培育了许多学科专业人才,多次获国家和上海市嘉奖;情系社会生态,坚持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利用,把科学研究的种子播撒在雪域高原和上海海滨,为国家与社会的生态文明和绿色发展作出巨大贡献。 钟扬教授曾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教育部自然科学一等奖、上海市自然科学二等奖、国家杰出青年基金、全国对口支援西藏先进个人、国家发明二等奖、全国先进工作者、“上海市精神文明十佳好人好事”奖、上海市教卫系统优秀党员、中央电视台和光明日报社2015“寻找最美教师”大型公益活动“特别关注教师”等荣誉。“钟扬青藏高原生物学研究创新工作室”被上海市总工会命名为“上海市劳模创新工作室”。 钟扬曾在十几年间走遍青藏高原高海拔地区,收集可能在上百年后会对人类有用的植物种子。就在他去世前不久,他还在“一席”上做演讲——《种子方舟》,讲述了自己通过收集一颗颗普普通通的种子来造福苍生的故事。我们谨以此文缅怀钟扬教授。 “种子”的重要性:提供水果、粮食、青蒿素等 粮食作物的“绿色革命”在国际上是由欧美驱动的,最后在墨西哥等国家广泛在70年代发展起来的高产作物来自一种矮秆基因,叫HYV。 我们现在回头来看,主要是从野生资源中筛选到了矮秆基因,植物不需要长那么高,特别是农作物,长矮一点,让它的营养生殖减少一点,多结一些种子。发现矮秆基因的科学家罗曼·保尔先生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 在我们国家,大家知道袁隆平先生在海南岛发现了一种叫野稗的野生稻子资源。然后通过反复的选育,终于得到了杂交水稻,带来了我们农业上完全可以称为革命的一些变革。 种种迹象表明,如果我们能获得种子,对我们的未来是一件非常好的事。这些种子可以为我们提供水果,可以为我们提供花卉,改善我们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有粮食作物。还有比它更重要的吗?还有,那就是医药。 我们的医药也缺乏,很多是来自天然产物。包括我们现在了解到的青蒿素,它也是来自植物,一种叫青蒿的、黄花蒿的植物。如果有了它的种子,我们就可以在全国乃至世界各地进行栽培,从中获取青蒿素这样有用的药物。 以英国邱园为例,种子或可为建筑、艺术、材料科学提供新思路 但是非常糟糕的是,由于全球环境的破坏,人类活动的剧烈,在了解和知道它能否被利用之前,它就已经没有了。怎么办?很多科学家就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方案。2000年新的世纪到来以后,科学家终于决定把这些保护生物多样性的想法付诸实现。世界上目前最引人注目的种子库是斯瓦尔巴特种子库,我们称之为“种子方舟”或“末日种子库”。 它设置在离北极1000公里左右属于挪威管的永久冰川冻土层里面。不仅是工程上、科学上设计非常精妙,而且它还特地考虑了人类在遭受核打击和停电的情况下,到底种子能保存多久。 ▲挪威斯瓦尔巴特种子库 斯瓦尔巴特的种子库不仅能够保护一批种子,更重要的是有非常强烈的警示意义。只要它立在北极这个地方,就让我们清楚地了解到生物多样性并不太多了,我们应该行动起来。 科学上光靠这个不行,我们还需要更为精妙的设计,那就是英国皇家植物园邱园(Kew Gardens)。首先它收集的地方非常地广泛,在那里可以轻易地找到来自非洲和亚洲所有的种子。因此我们可以分析全世界关于种子的现状,以及评估环境变化以后种子的状况。 ▲英国皇家植物园邱园 第二个特点,它收集的目标非常明确。因为那里的科学权威特别多,所以它非常系统地来收集一些农作物的种子。 第三点,邱园的科学家们非常认真地从科学上探讨了一个种子究竟如何保存才能达到我们要的效果。他们现在摸索出来的条件是负20度的温度,相对湿度在15度左右。所有植物的保存时间,它的标准是定在80年到120年。一种样本的数量要达到5000粒。如果是濒危的物种,只需要500粒。 邱园的种子艺术不仅是在做科学,而且已经跟艺术结合,产生了奇妙的效果。如果有人还记得2010年上海世博会,英国馆就是英国邱园的科学家来设计的。它是一粒一粒的种子,封装在特殊的材料里面做成的。设计是英国的,里面有很多的种子是我们中国科学家提供的,也包括了我提供的种子。 ▲2010年上海世博会英国馆,种子封装在特殊的材料里面做成 这些种子看起来非常小,但是在显微镜、扫描镜下,都特别漂亮、特别美丽,无论是结构还是色彩。这些东西表明什么呢?种子可能给我们的生活,或为我们今后的建筑,或为我们的艺术,或为我们的材料科学,提供崭新的思路。 西藏有大量植物“特有种”,呼吁世界科学家重视 我工作的地方是青藏高原。青藏高原是国际生物多样性的热点地区,到这样的地方去收集种子很可能有它的特殊意义。首先,在全世界第一批确定的二十几个生物多样性的热点地区,我国就有三个,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以横断山区为特征的青藏高原。 西藏的面积占我国的1/7,但是它的植物,在科的等级占到了32%,在属的等级占到了38%,超过了1/3。其中,青藏高原一共有将近6000个高等植物物种,就是能够结种子的,占到全国的18%。更为重要的是,其中有1000个左右是只有在西藏才有的植物,我们把它称之为特有种。不仅数量很大,而且质量非常好。 即使是这样一个庞大的数字,我们认为也被严重地低估了。我最近去采种子的地方是墨脱,大家知道墨脱是我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县。我们采种子的地方最近的离印度边境25公里,是我国藏南一个大约7万平方公里的地区,50年来植物学家很少涉足。 我曾经去找英国皇家邱园的科学家来进行合作,我们找到了蔡杰先生。他是中国人,但是在英国皇家邱园工作。当我们要他提供能够给中国植物学家进行植物种子研究的资料的时候,他马上同意参加我们的团队。我们四个人分析了当时邱园所有的植物,发现里面居然没有一粒来自中国西藏的种子。因此它关于全球变化的预测,在这个版图上是少了一块。因此我们写了一篇小文章,阐述全世界气候变化必须要有西藏的种子。 Nature杂志在2008年发表了我们这封来信,同时也呼吁世界科学家重视西藏的种子。事实上我们一方面呼吁,一方面就要来加以实施。2004年开始由中国科学院主导建立了中国西南野生生物资源库,在云南昆明。这个种子库从数量上来说,至少在我国,在亚洲肯定是第一大,也是世界上并列的三大种子库之一。 种子实际上是应对全球的变化。你猜测一下,假设一百多年以后还有癌症,假设那时候大家发现有一种植物有抗癌作用,然而由于气候的变化,这个植物在西藏已经没有了,但是一百多年前有个姓钟的教授好像采过了。等终于发现了那个罐子,那个罐子里面有多少?5000粒。拿出来一种,只有500粒能活,最后种起来以后只有50粒能结种子。但是那个植物不就恢复了吗? 当然也有人说,如果一百年以后这个种子没有用了呢?我期待看到种子没有用的那一天。说明什么?说明那个植物还在。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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