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青--

人們常知，一句話可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可又有多少人能切身體驗到，一句話還可同時改寫整個國家的命運、數代人的歷史？大陸1977、78兩屆大學生，便是一句話改變人生、也從此改變國家命運的親經親歷的歷史見證人。

「（高考制度）今年開始就改，不要等了！」1977年8月6日，鄧小平採納武汉大学教授查全性的建議，如此一錘定音的這個決斷，令當年得以恢復高考，结束了「文革」11年靠政審而無高考的历史。「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教育是立国之本，是民族振兴、社会进步的基石，是中华民族最根本的事业。雖然「粉碎四人幫」展現出清除文革禍害的曙光，但人們仍然認為，真正從根本上開始扭轉歷史的，正是77年高考的恢復。它糾正了中国教育的走向，從改變整整一代人的命運開始，進而改變了整個國家的命運，影響之深之遠，無可估量。而其直接受益人，正是77、78兩屆大學生。

      40年過去了！

      而今這批歷史的幸運兒中，一部分已經來到了海外、來到了華府。即使散居在華府周邊地區，即使已經退休在家含飴弄孫、即使互不相識、即使平時足不出戶不擅見人、即使前一日仍旅行在外、即使工作家庭事物繁重難以撥冗……，2017年11月11日這一天，大家仍紛紛從四面八方趕來馬里蘭波多馬克活動中心，參加了華府頗有聲望的半杯清茶社組辦的「恢復高考40年座談會」，只為在會上聽一聽、談一談當年那扭轉乾坤的高考政策給自己帶來的扭轉命運的人生之變。

發起、組織與主持此次被公認影響力很大的座談會的，仍是半杯清茶社現社長強力先生。會上他首先播放了鳳凰衛視關於恢復高考的一段「新聞大歷史」的紀錄片《陽光燦爛的日子—恢復高考40年》。影片不僅從舊時的科舉制度開始，一直介紹到毛澤東後來對教育的改革、直至1977年鄧小平復出即恢復高考的歷史，尤其對77年高考恢復前後的從上到下、從幕前到幕後的許多史實做了相當詳盡的解說。許多當年的故事人們記憶猶新歷歷在目，許多載入史冊的數字讓人無比震撼，許多激勵人心的往事感人至深卻至今鮮為人知：文革的破壞造成高考複習材料的驚人匱乏，人們用盡自己的智慧來發掘與再制；生產力的倒退造成印製考卷紙張的奇缺，鄧小平竟叫停印製《毛澤東選集》的紙張來滿足考卷之需；77年報考和錄取學生的年齡差高達十三四歲以上；無論何種出身何種個人或家庭背景、無論單身還是已婚、無論是平民還是軍人、無論是文革十多年來哪一年的中學生、無論上山下鄉是否已經返城的知青、無論來自城市還是鄉村……,都可以濟濟一堂坐在同一個考場、經考分擇優錄取走進同一高校的殿堂。77年570萬考生、錄取272970人、錄取率為29:1；77、78兩年1180萬人報考；而今再計，77年以來報考者已突破一億，且錄取率從77年的4.7%，已達到今天的70%。而且，40年前打了頭陣的77、78級畢業生，成就無數，早已成為國家的棟樑、社會發展的中流砥柱，為進一步改寫中國歷史、為中華民族的發展做出了不可估量的巨大貢獻。

影片引起與會者的強烈共鳴，當強力社長宣布由大家自願發言時，全場一片舉手爭先恐後，令強社長只好將時間限制在每人兩分鐘。凡屬首次前來參加半杯清茶社活動者多為77、78級畢業生，發言者中諸多陌生面孔自然不足為怪。

當年考上的是佼佼者、更是幸運者。當時多少人有烏雲驟開之感，多少人有平步青雲之實，又有多少人從此覺得換了人間，更有多少人覺得自己的抱負終於得以有機會施展，所以上前發言的有當年老三屆甚至老三屆之前高中畢業的考生，有文革時小學尚未學完便已「中學畢業」、完全靠自學考上大學的「學歷缺失」者，有當時已回鄉的兩腳沾泥的農民、還有已分配去工廠的小工人小學徒們，更有上山下鄉的知青、出身黑五類的「狗崽子」這些本已完全沒有前途的人們……。北大歷史系78級的周慶明，遼寧大學77級的榮超英，現為星島日報知名記者的77級的李兵，65年高中畢業回鄉務農的黨先生，作為中學應屆畢業生而參加77屆高考的鮑靖，家中三姐妹同時考入77級的周小玲，北師大的齊森，一波三折考入北大的劉嫄，還有當年仍身為上山下鄉知識青年的賀紅、季肇謹，以及年僅16歲即考上大學的哈爾濱的77級的馮肖冰…… 他們與大家分享了自己高考前後的故事。有驚險曲折的報考經歷，有異常艱苦的複習過程；有的家住貧苦農村、家人幾乎全是文盲；有的複習時得到工作領導私下的意外支持；有的所在單位甚至大張旗鼓以優惠政策鼓勵高考，而致77、78兩年均有50%考生入學，傳為佳話；有的地方單位仍一時繼續以政審卡人，而險些誤了考生的一生；記者李兵更是憶起他有幸提前一個月看到科教會議的內部文件，從而比他人多複習一個月、而致輕鬆入榜的有趣往事。

發言者並非全是當年考生。來自上海的丁文重老師當時是高中教師，曾輔導77級高考，對當年考生的激情記憶猶新，許多由他輔導的考生被重點大學錄取，還有許多來到海外繼續深造。所以會上他是第一位走上前台興致勃勃發言的人，聽眾能夠充分感受到他桃李滿天下的那種發自內心的驕傲。

事隔40年，人們仍難以掩蓋當年的激動心情。許多人看影片時已是數次熱淚盈眶，上台發言仍止不住激動的淚水。大家所言都是腦海裡最難忘的往事、是心底里最質樸最真實的感觸、也是刻在骨子裡最深厚的情感。也有人心中有太多的話想說，受兩分鐘之限只能數次欲言又止，事後後悔不迭。

      當年因恢復高考而從此人生一步走進光明的命運的寵兒們，並沒有忘記還有很多沒有考上或無法報考的人們。這些人中不乏佼佼者，當年命運卻沒有眷顧他們；他們當然也有很多成功者，但大多數的生活要艱辛許多、曲折許多。與會者數次提到這類親友或相知，同情他們的同時，更加珍惜自己的人生。

      人們在為自己慶幸、為國家驕傲的同時，當然格外沒有忘記須感謝的人們。鄧小平, 是人們牢記與感恩的第一個名字；還有查全性以及當時的國家最高領導人華國鋒；亦有當年鼓勵、支持和幫助自己的親友、工友甚至領導；尤其「師恩難忘」，是眾口一詞的念想：在文革中被打壓多年的老師們，在經歷文革大洗劫後異常艱難的條件下，克服重重困難，將自己所有的知識不遺餘力教授給了文革後的大學生們，從高校教育的角度而言，他們無疑是第一功臣。

      參與者不只是77、78級的學生，還有一些或因節外生枝好事多磨、或是更年輕一些從而後來才參加高考的學子，也有因對這段歷史、這批人感興趣的華人前來旁聽，甚至包括一些精通漢語的美國朋友。

      激動人心的會議令人們輕易忘記了時間。在強社長不得不宣布散會之後，許多人仍戀戀不捨遲遲不肯離去，繼續圍在一起談論關於高考40年的說不完的話題。並有數位會員和來賓真誠表態，認為強力社長組辦的此次活動，是繼上次關於西南聯大的講座之後，又一次引起巨大反響的成功的會議、難怪受到所有與會者的一致讚揚。

      其實，正如強力社長在會上向大家宣布的，他的任期已滿、這是他任內的最後一次公眾活動。他感謝大家兩年來的大力支持，並向大家介紹了下一屆社長邵立榮先生。會後不久他又進一步指出，半杯清茶社將於12月中旬舉辦傳統新年聚會，屆時將與邵立榮先生進行新老社長交接儀式。而強社長以該成功的紀念活動為其此屆任期畫上句點，無疑令人印象深刻。會後有會員評論說，此次似可算作半杯清茶社幾年來最動人心弦、引起廣泛共鳴的一次活動；另有人讚譽此次紀念活動既完美又豐富;還有人指出，此次活動使大家的個性得到充分發揮、會場氣氛非常生動，皆因「主持人功不可沒」；更有人進而稱讚強社長領導有方，在其任期內將半杯活動搞得有聲有色、有口皆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