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百年 清明谣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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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百年  清明谣祭

北维州  郁儿

又逢清明，今年的清明与往年不同，今年是奶奶诞辰一百周年！老家的亲人们都到墓前祭拜，而我，这个她最疼爱的孙女，却远隔千山万水，只能遥祭了。正巧，前几日，看到朋友转发的一篇文章，回忆他的祖母，文章很长，我却一口气读完，一边读，奶奶的样子和往事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我眼前，有一件事我印象最深刻，那还得从我女儿维维上小学四年级开学那天说起......

开学那天的家长会上，老师发给每个家长一张白纸，她说：“给你们留个作业，画一幅画，描写一件发生在你们小学时候的故事。” 我想画什么呢？一下子，我和奶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脑海，而和女儿同龄的一件事却无比清晰。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在北京和平里四小二楼的教室里上最后一节课，突然，雷声大作，天空阴沉下来，不一会儿，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往窗外一看，操场上积起了一层雨水，雨柱砸在水面上，溅起一个个大水泡。我开始担心起来，这么大的雨，我又没带雨伞，一会儿怎么回家呀？那个年代，是没有家长接送孩子这一说的，我们都是自己排路队走路回家。忽然，我看到远处的校门口外，站着一个人，是我的奶奶！奶奶是个南方人，我3岁时和她来到北京，住在一个全是北方人的大杂院儿里。她的打扮和其他的北方老太太不同。她有一件中式的斜襟带盘扣的衣服，棕黑色的，新的时候油亮亮的，后来洗了又洗，已经有些透明了，但依然很挺实，奶奶特别喜欢穿。那天奶奶就是穿的那件衣服，我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后来我是怎么和奶奶走回家的已经记不清了，但奶奶站在雨中的身影却永远地印在了我的脑海......

大雨中的奶奶。我画了这样一幅画：奶奶的一个背影，站在雨中，打着一把伞，远处是模糊的教学楼，并配了一段文字说明。后来女儿告诉我，老师把所有家长画的画装订成了一本书，放在教室里的图书架上，孩子们闲暇时可以随便看。女儿说，很多同学都很喜欢我画的那幅画。

记得我和奶奶刚刚到北京，奶奶一口老家话，一句普通话都不会说，我就成了她的小翻译，邻居们都很喜欢奶奶。每到吃晚饭的时候，奶奶就会用老家话在院子里大声喊：“萍儿，吃饭！”我就会飞快地跑回家里。1976年大地震了。那天深夜，是奶奶和妈妈把熟睡中胖胖的我从床上拖下来，抱到院子里。她们用两把藤椅对在一起做成一张小床，把我放在里面，上面还压了好多衣服，我动弹不得。院子里几个淘气的男孩子跑过来，说：“呦，这儿怎么死了一个！”院子里有好几个和我一样大的男孩子，玩儿的时候难免打打闹闹，奶奶就成了我的保护神。有一次，我和邻居小钢玩儿，玩儿着玩儿着就吵起来了，他急了抬手就要打我，正巧奶奶看见了，她赶紧跑过来把我拽到她身后，大声对小钢说不许打人。一下子就把小钢吓跑了。奶奶护着我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到北京后，不仅赶上了四五天安门事件，还赶上了批林批孔批邓，因为我的小名叫小萍，院儿里的孩子们经常追着我喊“打倒小平，打倒小平！”奶奶怕我受委屈就格外注意。

冬天北京的平房里很冷，我和奶奶挤在一张小床上，一个被窝，头对脚脚对头地睡。我一翻身，奶奶就会骂：“你这个死丫头，别乱动了，热气都被你放跑了！”我不但不生气，还咯咯地笑。

童年大杂院里的生活是十分艰苦的，可是有奶奶在，我记忆中的都是幸福。

后来奶奶生病了，很严重。奶奶执意要回老家，爸爸妈妈商量了很久，决定把奶奶送回老家去。她走的那天全院子的人都出来送她。大家都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就她自己不知道。爸爸妈妈带着我和邻居张伯伯到火车站送她，上车后，张伯伯让我去亲亲奶奶，我走过去要亲奶奶的脸，她使劲儿躲开，因为她以为自己得的是肝炎。火车慢慢地启动了，我在站台上望着远去的火车，不知为什么，突然我放生大声哭起来，那一次，我哭了很久很久......

几个月后奶奶传来去世的信息，那年我十岁。很多年以后我长大了才知道，奶奶临终前最后一句叮嘱是：“小萍还没出过水痘呢！”

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知道，奶奶在天堂里一直护佑着她的儿孙们。奶奶，您的爱一直都陪伴着我，我的心也永远和您在一起！

谨以此文，献给奶奶诞辰一百周年。我的奶奶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她叫苏婕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