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之師甘國農 華府掀聲樂之熱 --陳小青— 想像過只須一人站前台點撥幾句,上百位似懂非懂多數外行的聽眾便會發出讓人讚嘆不已的和諧的美聲嗎?2017年8月5日在一個小教堂構成的演講廳中,便發生了令聽眾自己也驚訝不已的這樣的一件事。台前此人,是甘國農。 俄克拉荷馬大學音樂博士、經驗豐富曾獲數次大獎、且已培養出大批屢屢獲獎的高質量聲樂歌手和歌唱家、現為四川音樂學院教授的甘國農先生,應其高徒、華府著名男高音歌唱家梁峰老師的邀請, 2017年8月5日前來馬州洛市,為上百華府華人進行了一場演講加現場指導的講座,令多人由衷感慨自己大有收穫,對聲樂的學習興趣與信心均大大增強。 演講之始,主持會議的梁峰首先對甘國農做了簡單介紹,便裝上話筒邊笑說,這話筒只是為甘教授講話時準備的、「他唱歌是不用話筒的」,來說明甘國農歌聲的穿透力。 身材挺拔、同樣帶有謙恭有禮的微笑的甘國農走上前台,卻連稱自己素來低調、不喜歡被宣傳,只是有些體會願意與大家分享;本以為今次只是對幾位華府聲樂愛好者做些指導,竟不知會有上百人感興趣前來聆聽,對能夠有此機會來與如此多的聲樂愛好者進行交流而倍感欣慰。他先從有人提出的「一萬小時定律」開始,即任何領域的個人,在方法對路的前提下練一萬小時便可達專業水平,來強調練習的重要性。他指出:唱歌起碼是愉悅之事,還不得不深呼吸、是種氣功,對人總有好處,況且同時還在欣賞着音樂,所以何樂而不為之呢?以此來激發大家的興趣和動力。他接著說明:若想學到一些關鍵性的內容,最好聽他下面對幾位聲樂學生表演的現場指導、指出其具體問題並進行有針對性的講解和提出改進建議,這樣大家才會真正有所收穫。他表示深為贊同一種說法,即存在的問題想在一兩天內改掉的話其實未必可取、甚至是一種危險,只有不知不覺、一天一點點去改才是最佳,因為聲樂是長期進行之事。 接下來,便是七位正在學習聲樂的歌手依次上前,演唱一首歌曲,之後即接受甘國農手把手的現場指導。甘教授首先概括指出該學生演唱的優點與缺陷、尤其應改進之處,隨後一句詞一段曲一個發音地細細地進行剖析、講解和修正,再讓學生就此反复練習,其顯著效果當場便已明白無誤地顯示了出來,引得全場一片信服與讚歎,情不自禁跟著學練跟著模仿了起來。期間甘先生還順便介紹些聲樂知識乃至經驗教訓,不僅令台上學生滿載而歸,台下觀眾更是連連表示收穫滿滿。 梁峰首先請楊朝先生為大家表演《大江東去》,並介紹說楊朝是心臟移植者、「今年第三歲」,所以「是最年輕的一位歌唱演員」,「手術時他的肺都是捏扁了的」,正因唱歌的慢慢呼吸練氣,才使他的身體得以逐漸恢復了很多。甘國農聽後,連贊楊朝敢如此放開大聲高唱「非常不簡單」,並認為他的聲音很好、沒大毛病也很自然,只是共鳴尚且不夠,而主要應在語言和音樂上進行調整。甘教授接下來逐字逐句為他講解,他唱一句,甘教授講一句:哪裡應當弱起、哪裡應當先強後弱,哪裡節奏要密集、不能拖,哪裡要更加連線、哪裡又須斷句;哪裡的節奏不應自由,哪裡不應換氣……楊朝均凝神細聽、立即一一照做,馬上將自己立即改進後的音調放聲唱了出來讓甘國農進一步指點。有一處在樂譜上標有可換氣符號,甘老師卻認為不換為佳、一口氣唱出時氣勢會截然不同,楊朝也竟毫不猶豫立即張口不換氣地一氣呵成地唱了出來,令甘國農連連讚歎,說這樣的唱法一般人已多唱不來,楊朝這位做過心臟手術的人卻一下子做到了,讓他甚感意外,並不由自主連連豎起了大拇指,引得會場一陣熱烈的掌聲。 甘國農接著加入了一些理論知識,說有些大師所做的經驗之談,哪怕只有一句話也會很重要、有些話可以適用一輩子。比如語音的練習要主靠反复朗誦、把語氣做到位;唱歌前要先想好怎樣唱、先要想像一個好聽的聲音,因為聲樂有形象、是從心裡流出來的,所以是感人的。他提到帕瓦罗蒂一輩子追求的是嬰兒的哭喊,因為沒有肌肉沒有力量卻会用丹田之气發出如此響亮的聲音,接连哭很久而不间断、聲音也不會啞,且幾里路之外也可以聽得見,所以認為那就是最科學的發聲。而意大利第一女高音則「總是要唱給一萬個人聽」,所以是用整個身體來唱、以致聲音具有非凡的穿透力。他說明人的潛力無限、也非常重要,潑婦罵街聲音壓到他人的持續高叫便可為其一例,人在喊救命的時候則可為另一例。所以他認為,理論方面的書固然有用,但其實沒有大師們的這種經驗之談更為重要。 第二位演唱的是杜岷女士的《清凌凌的水来藍盈盈的天》。甘國農總結說,她唱得很好聽、聲音自然;雖然其他都不錯,但主要為語調問題,在語氣、節奏等方面仍須改進。他一句句地指導着杜岷邊改邊唱,並指出當由節奏決定呼吸,說明節奏是骨架、非常重要;說明很多地方要唱得誇張、近乎於講話、要很清楚,有的地方則不該太慢;要求力圖把每個字交代給後排的觀眾,咬字要有勁、要更清楚;語音的頓挫也要誇張、要「流動起來」,等等。杜岷專注地聽著,並依句邊學邊唱邊改,改後的演唱果然比前進步很是明顯。 梁峰第三個介紹的是華府著名地產專家、資深男高音的王文傑。一曲《山峽情》果然高亢明亮,甘教授夸他的聲音「很有穿透力」、「聲音很漂亮,已經唱得很好了」。他說這是代表民族唱法的一首歌、得到很多中國人的喜愛,而目前民族唱法越來越與美聲唱法融合在一起、不必強調界限。他認為王文傑唱得很好聽、「聲音非常非常的好聽」,但仍有些吐字方面的問題、在稍微拖長音時不能像敲鐘一般做到讓自己的聲音自動向前走,並且演唱時要繼續加一些勁,「要放出去、要放鬆」、「要遠一些、悠揚一點,把聲音拉直」,說「就是這批山對著那批山在唱」,「唱歌是要唱給天邊的朋友聽,越遠越好」;建議要「建立空間感」,因為「空間大的地方,人唱出的聲音是很清楚很嘹亮的」、「聲音要拋射到很遠的地方」;還建議有的句子則要連一些,「連起來便全在氣上」。王文傑在他的指導下反复唱、試,聲音果然更加動聽。 下一位是朱楠楠女士的《我像雪花天上來》。甘國農評價她唱得很好、很有情感,樂感也很好;認為她需要改進的是線條,即不應一個字一個字出去、而應當是線條狀。他建議練朗誦、將歌詞念出來,皆因唱歌基於朗誦,朗誦不好唱歌便不會很好;聲樂的道理為體現聲音,而體現聲音的即是a、e、i、o、u五個元音或母音這些基礎音。他強調說,五個音應當說得很清楚,但之間又應沒有一點斷痕,也就是要「連」即連貫;他要求做很多這種練習、可以練長音;他進而指出,元音前加上輔音便構成音節、亦即語言。他邊說邊與朱楠楠一起演練,見台下聽眾興趣盎然均紛紛模仿,他便索性帶領所有聽眾一起,一字一字、一句一句地抑揚頓挫地朗誦歌詞,一句一拍地反复讓大家體會「連」、「無斷痕」、「發音清楚」、「聲音響亮」、「要出線條」「要把線條找到」、「線條要拉緊、有張力」等的感覺,還及時指出應換氣之處等。在整個大廳整齊洪亮轟鳴着的朗讀聲中,他不由高興地連呼:「這已經是唱歌了!只要加上語氣音調就已經是唱歌了!這是個非常有效的方法!」,並情不自禁「透露」了個竅門:欲考入其音樂學校者,短期內以按部就班的方式來考肯定來不及,所以便使用了朗誦的方法,事實證明連續數屆均十分見效,因為只要把話講清楚、並傳達到遠方而且很連貫,便已是成功。他稱此法肯定會事半功倍。接著,他還加強要求要朱楠楠和大家吸氣要夠、吸至皮帶應是繃滿的。 在朱楠楠的繼續演練中,甘國農要求她先要想好自己的空間有多遠、比如想像自己是在人民大會堂,想好再唱的結果,是自己的聲音便會遠遠地發出去;空間想好,還加入情感,再把聲音發好,就會達到理想的結果。他進一步指出,唱歌其實不是用大腦指揮,而是用神經系統指揮、所以會自己發聲;很多老師講方法講得很複雜,如舌頭的位置、喉頭、呼吸的部位等等過於繁複,他卻認為其實沒有必要。他提到許多人高唱時不由自主擺出的兩臂旁張似老鷹飛翔的動作,便是有氣將其抬起之故,是下意識之為、而並非有意為之。他還舉了許多例子,來說明手勢、氣息、氣場的關係,說明「越要唱高,氣越要高」,要大家平時都做這種手勢等的輔助練習。 第五位聲樂愛好者是陈建伟先生。針對他唱的《跟你走》,甘國農認為聲音很漂亮,提到其由於曾演唱過京劇所以唱歌也「很有一套」。但京劇改為唱歌便應當講美聲,所謂美聲用一句話來說就是「聲音放在氣上」。甘國農覺得將音過分擋在口腔中,要求他應將聲音放在咽腔中、尤其不要向前推;即使發射出去了,但仍在裡邊。甘國農還因之提到意大利的半聲練法,即用半聲去練、聲音便會放在氣上,所以建議大家要經常小聲練唱、把字講清楚,要將聲音豎起來、不要向前推。他還叮囑陈建伟和大家,在唱歌時一定要一直保持吸氣狀態,而「吸氣狀態就是保持打開(喉頭)通道」。他說我們唱歌是屬於管樂樂器,要使這個管樂的管道無限長、是個立着的聲柱或氣柱,也有向遠方的一個拋物線。並以狙擊手的槍的管道與手槍的比,便可區分管道長與短的區別;他還進一步提到「吞飲五音」的道理,聲音不要像推、音會自己走。歌曲結尾的段落,他要求陈建伟便這樣將音「吞」下去、「管道通到地下去、再從頭頂出來」;他將口腔、耳朵等五官應置的位置均做了說明,要求「耳間是空的、蓋要打開」,甚至還用鼻腔打噴嚏的聲音來讓大家體會和模仿。程建偉則依言反复練習,直至越來越接近甘國農所陳述的要求。 對於第六位演唱的沈媛媛女士,甘國農評價她的《美麗家園》說:唱得很高、聲音又通又好聽;但聲音仍有點被局限在前邊。他说,唱歌时腹部始終像有個高壓鍋;要唱響則喉咙應無结疤感、要通透、要放大、要像噴泉上放了一個球;他要求吸气要吸到像要把皮帶給繃斷,說其原理頗像老式蒸汽機式的火車,車頭中爐火熊熊,汽笛一拉,那氣便猛然衝出來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他要求沈媛媛以此一句一句地反复練習、將聲音放開。他還提到管樂是否練長音也很重要,所以希望練長音、尤其練母音的長音,那樣声音自會好更多。 沈媛媛按嘱認真练习时,台下竟也按捺不住而紛紛模仿,整個大廳又唱成一片。甘國農便索性指揮起所有聽眾來一起練習五個元音的長音,並變換節奏、逐漸唱響,指出合唱通常比獨音高一些、且好聽、乾淨得多。在他的鼓勵與指導下,隨著鋼琴的伴奏聲起,與會者從低到高一個音調、一個音調地放聲練起了元音的長音,最終高亢的和聲之美在整個大廳中迴旋,令甘國農不得不大聲讚道「聲音很漂亮啊!」並鼓勵大家每天練長音,像武術站樁,「讓聲音站樁、每天唱到自己的極限,而且沒有斷音!」他希望沈媛媛和大家回去都練八度、掌握音階;說練聲無非是慢練、快練、小聲練、大聲練,可以把所有聲音放在氣上來唱。他讓大家「自我模仿」,說這很重要,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好的聲音,要找到它,一旦找到這個好音便來帶動其他音,所以每個人都可以通過這種「自我模仿」而把歌唱好。興致所至,先是甘國農親自彈琴、之後梁峰索性接彈,甘國農再次親自指揮所有觀眾一起做音階練習,時時弱起漸強、時又在節奏上加強……全場的情緒再次調動了起來,齊展歌喉,整個會場再次美聲迴盪。最後甘國農在由衷的讚揚之後指導說,大家的聲道還可以進一步打通:「這練習要每天進行,將管道建立起來成為自然的發生器」,「要把人民大會堂唱響!」 情緒激昂 最後一位登台演唱的是譚銘先生。甘國農對他演唱的《滿江紅》總結說:唱得很好,只是高音仍有些費力,但慢慢練自然就會上去。他指出男聲高音與女聲不同,女聲只要找到假聲、且讓真假聲混一下即可唱上去,一般只需要兩三個星期便可實現;但男聲卻需要半音半音地去磨,一年能增加兩個半音便已是不錯的了。他認為譚銘不必為自己應屬哪個聲部有所糾結,因為只有歌劇才劃分聲部,對業餘者來說,應當是怎麼舒服怎麼唱;但如果仍有糾結,那就先只取男中音,唱通後自然會上去。他認為譚銘唱得很好,但到最後時鬆懈了。他的建議,是如果G是極限,那就唱一兩年男中音甚至詠嘆調,最後自然就會唱上去了。譚銘由此演唱了一首男中音降E調的《黑龍江岸邊潔白的玫瑰花》,果然得到甘國農的稱讚,說他唱得很好、非常自然,最好再流暢一點即可。 由於場內所有聽眾的情緒已經徹底調動了起來,最後的問答時間有許多人迫不及待向甘國農提問。有人問起用外語朗讀以便唱外國歌的問題,甘國農答道,無論以哪國語言來唱都需要朗誦,朗誦好了加上音符即可唱出;他還對哪國語言容易朗讀做了介紹,甚至隨口以不同外語誦讀出幾首歌的歌詞,來演示與比較各種語言的難易。亦有人問起關於美聲和民歌的技巧的異同,甘國農介紹說國內為此曾糾結過許多年,而現在會發現唱民歌的似乎越來越趨向於美聲,而專家則反對將二者分開,因為這只相當於不同的樂器、學聲樂無非就是建立樂器而已;但民歌唱法一部分在氣上、一部分在嗓子上,其全經麥克風而將聲音擴展出來,但美聲唱法則全然無須麥克風。他提起兩種唱法混合的一些電視大賽,正是由於這一區別,拿下頭幾名的都是美聲唱法;流行唱法的無法打分,因為評委聽不見,導致流行歌大腕都落到了後幾名、皆因共鳴不夠,所以他們只能去接受美聲訓練。他提到了中国首位将民族唱法和美声唱法集于一身并获得最高国际奖项的歌唱家吳碧霞,便是從唱民歌開始、後來學的美聲唱法,所以他認為唱什麼像什麼,才是學習聲樂的目的。 因場地借用最遲只能到下午四點半,聽眾的熱情仍在高潮可會議卻不得不宣告結束。梁峰走上前去畢恭畢敬給甘國農深鞠一躬,向自己的恩師表示了最誠摯的感謝;甘國農也對今日有機會上了如此一個大課而深表謝意。師徒二人接過了人們獻上的鮮花,態度始終保持平和與謙恭;而許多聽眾的情緒卻仍在激盪之中,離去時帶著強烈的依依不捨。 這場演講,不僅讓大家聽到了華府一帶「名喉」們一展歌喉,還見識了高水平教師教課的方式;尤令聽眾也能將濃濃興趣與事半功倍的高效方法相結合,不由不信心滿滿,激發出躍躍欲試的激情、激發出烈火般升騰的能量,有望在華府以美聲唱響一片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