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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对长途飞行心存畏惧,疲乏困顿不说,机上五六顿,分不清早餐晚餐和中餐,对于生物钟极强的我来说,痛苦不已。上次飞华盛顿,我对美联航印象不佳,餐饮、服务都差强人意。不过居然看了场热闹,竟不觉漫长难耐。
见惯了中国国内的美女空姐,国外航班上的婆婆乘务员也是一景。负责我们这一部分的一黑一白。白的鹰鼻薄唇尖嘴,似童话书里的巫婆。黑的头发蓬飞,胖得像“瓦缸鸡汤”饭馆门前吸引眼球的那口庞然大物。
我的座位在四座中间,进出不便,殊为懊恼。不料款款走来一位黑珍珠,长身轻步,径直坐在了旁座。手上身上叮叮当当,挂满了物件。黑衣黑裤,网眼图案如纹身一般触目惊心。我揣测此非善类,遂目不斜视,兀自看我的书去了。
那白空嫂表情丰富,不似惯常的职业表情,喜欢开玩笑,我暗自称她为joker。而“黑瓦缸”肤色黧黑,竟看不到表情,负责另一走道,在狭窄空间里移步艰难,总让人捏着一把汗。不知是否同为黑人,对我旁边的黑珍珠格外关照。
我注意到,不仅是“黑瓦缸”,连joker也频频青睐黑珍珠,有时还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嘎嘎”狂笑几声。而黑珍珠却显得几分矜持,举止文雅,听得出谈吐不俗。飞机上,时间总是滞重,几小时以后,机舱里出现一点骚动和生气,joker 开始分餐了。
黑珍珠听我对joker说英文,礼貌地把餐盘传给我,见我保持绅士习惯,没有唐突佳人,不会成为饶舌旅伴,便主动搭讪。交谈顺理成章。黑珍珠在华盛顿富人区开了一家服装精品店,美国做设计,在广东的一个服装厂制作,所以经常来往两国。
我问,那些空嫂认识你吗? 黑珍珠说不。那怎么感觉她们很喜欢你呢?我追问。黑珍珠说她也不知道,说自己一上飞机就被她们关注。也许是自己以前当过空姐,但在西北航空,和这两位空嫂从没打过照面。黑珍珠说,可能自己身上有一种“气质”被她们觉察到了。白亮的牙齿一闪,“格格格”的笑声又迎来了joker回应的目光。
空嫂每每路过黑珍珠,都要打个招呼,交谈一小会。黑珍珠有点自豪,又感到不自在,无可适从。Joker过来,我退给她餐盘,说,注意,还有一点剩汤,请拿稳。Joker问,为什么剩了?我回答有点咸。心里纳闷,这也要管?但joker口气里没有质询意味,只为了搭话而已。
后来我发现,joker和每个中国人说话,如果他们说中文,就故意装听不懂,或拿错,表情夸张,逼年轻人说英文,除非是一看就不说英文的中年人。倒还笑声不断,大家也不介意。突然,坐我后面一排的一位妇女提出了抗议。这是一位带着三个孩子的美国妈妈。
刚上飞机时,落座未几,回头,就从背后椅子缝发现几双绿莹莹的小眼珠,各自盯着手里的掌上游戏,目不暇接。母亲坐在旁边看书。现在,英雄母亲义愤填膺,质问joker,他们都是成人,你凭什么让人家说英文,你是空姐还是英语老师?
Joker 居然毫不示弱反驳,到了美国,不说英文,怎么生存?你们说对不对?眼光扫向正在谈话的我和黑珍珠,以寻求支持。黑珍珠大窘,百般尴尬。低声对我说,“快跟空姐说,你们不在意。”我其实也觉得joker有点过分。但毕竟她跟黑珍珠“熟络”,我和黑珍珠攀谈,也算“熟人”,按中国传统思维,理应相助,为“熟人 ”办事。于是,我和事佬般的说,“嗯,算了,不要紧,大家不介意的。。。。。。”
我向英雄母亲投去敬佩的眼光,只见她还在愤愤地说,我要去航空公司投诉。身旁的小眼珠们依然死死盯着游戏机,热火朝天,不为所动。这一回合结束,乘客纷纷睡去,joker和“黑瓦缸”却来的更勤了,一趟趟地给黑珍珠演示从秀水街买来的项链、戒指、首饰。黑珍珠抽空偷偷对我说,她们想放在我的店里卖。
居然毫不掩饰。看到周边旅客昏昏欲睡,也不减小音量,谈笑风生。还有一次专门过来说,“that Big Mouth……..” 黑珍珠大惊失色,余光偷偷去看那位英雄母亲,以成为joker的“熟人”为耻,手足无措。
我在旁边假寐,心里悔愧万分,不该助纣为虐。为“人情”所累,竟不如一位美国妇女。见义而不为,非勇也。不为而为虎作伥,更是不义。
飞机着陆,我想寻找机会,感谢一下英雄母亲,以解愧疚。那妇女正忙着收拾三个小家伙的辎重细软。我在另一条走道上,拐弯时,被人流遮挡,无法趋前。眼睁睁看着英雄母亲离去,独自挎上鼓鼓囊囊的大包,后面跟着三个垂头丧气的小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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