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法源寺》讀後感（一）──譚嗣同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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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法源寺》讀後感（一）──譚嗣同之死

金大俠

譚嗣同生於1865年3月10日，逝於1898年9月28日（清光緒24年8月13日），是為了救國濟民而從容就義，死時僅33歲。

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李敖寫歷史、悟人生，更直接面對死，在他的歷史小說《北京法源寺》中，死亡就是大哉主題。其中有六章的標題都跟死亡有關：楔子──神秘的棺材，第三章、「休懷粉身念」，第十一章、捨生，第十二章、從監牢到法場，第十三章、他們都死了，尾聲──掘墳。楔子中描述文化與傳統、人生與死亡：「⋯⋯每一年的中秋，就在北京這樣輪迴著。時間年復一年的在前進、風俗周而復始的在重演。團圓、團圓、大團圓，多少中國人民在風霜裏、在烽火下、在骨肉離散中，為這一夢想揉進了辛酸與涕淚。直到團圓化成多少塊，像『團圓餅』化成多少塊，一切修短隨化，終期於盡，除了辛酸、除了涕淚，一切都歸於烏有，只除了一具棺材。」

一百零三天的維新運動失敗後，譚嗣同有機會逃走，跟著梁啟超等改走革命路線，但他沒有去做革命志士、卻選擇了做個赴死的烈士，原因為何，歷史學家莫衷一是。《北京法源寺》給出了赴死的心路歷程與理由，十大理由巧妙地貫穿在歷史小說中、不同人物間的對話思辯裏。

一、表明心跡──譚嗣同承認錯誤，「用一死表明心跡、用一死證明我的錯和你們的對。」（第203、252頁）

二、負起責任──為帶頭推動變法路線的失敗負起責任（第251頁）；好漢做事好漢當，也舉了不少歷史上的好漢例子，例如貫高被漢高祖劉邦抓去關到牢裡，卻沒有誣陷攀供趙王，還流著血咬著牙說趙王是無辜的（第238頁）。

三、以死明生──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開始（第201～202頁），中國也不會是個例外。

四、提醒世人──「用一死提醒世人和中國人：對一個病入膏肓的腐敗政權，與它談改良是『與虎謀皮』的、是行不通的。」（第252頁、第288頁）

五、積極作用──「如果死的方法最好，又何必吝於一死呢？」（第251頁）「你記得公孫杵臼的故事，不走的人、犧牲的人，也是在做事、做積極的事；走的人、不先犧牲的人，也是在犧牲，只不過是長期的、不可知的在犧牲。」（第193頁）「我願意做殉道者，給你們開路。以後路還長得很，也許由我開這個路，對你們做起來有個好理由好起點好憑藉。⋯⋯用犧牲來鼓舞其他同志繼續做長期的奮鬥。」（第194頁）

六、義不苟生──譚嗣同請求五爺、七哥等兄弟去救光緒皇上，崑崙探穴（314頁、第254頁），是冒險殺頭的事，他本人義不苟生，義不後死。也舉了不少先例，專諸母親之死、田光之死，也都是「可以不死卻都義無反顧先行自殺」的例子（第223頁）。

七、為救父親──譚嗣同的父親譚繼洵在朝為官，是湖北巡撫，譚嗣同在決定赴死之前，刻意寫了一些偽信，為父親脫罪，脫離父子關係牽連之罪（第313頁）。

八、心已蒼茫──少年時的譚嗣同早已「走遍大江南北、歷遍塞外東西，十八歲的譚嗣同，心已蒼茫，嚴然已是八十。」（第141頁）他也曾有詩「徐甲儻容心懺悔，願身成骨骨成灰。」（第144頁），早已表明心意。

九、未願成佛──譚嗣同對佛理領悟深刻，「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自度不為人後，赴死敢為天下先，願效法地藏菩薩。（第255頁）他「回向」人間，為眾生捨身（第130頁）。

十、看破生死──「佛門精神是先把自己變成虛妄，虛妄過後，一無可戀、一無可惜，然後再回過頭來，把妄成真，這才是正解。從出世以後，再回到入世，就是從『看破紅塵』以後，再回到紅塵，這時候，這種境界的人，真所謂目中有身、心中無身。他努力救世，可是不在乎得失，他的進退疾徐，從容無比，這就是真的佛、真的菩薩。」（第136頁）他從佛法中看破生死，進而要殺身成仁，以完正果。（第313頁）

悲劇易於感動人心，悲劇英雄更易引發同情與共鳴。譚嗣同獄中題壁之作「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他丁香粉身，視死如歸，慷慨成仁，從容殉道。

《2018年6月6日於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