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韩国政府同意美国“萨德”反导系统入韩之事,中国方面已多次表示强烈反对。

中方政府与民间对此采取的各种反制措施正在陆续出台,此乃十分必要。究其原因,是由于“萨德”入韩,对我腹地的空情军情侦察能力将大为增强。本来,“萨德”部署发生在韩美之间。韩国虽有权请美国协防,但无权协助美损害我国安全。这种后果,不能仅从朝鲜半岛的军事平衡来看。更重要的是,要从东北亚和全球安全平衡的视角来看。

世界主要大国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战略平衡,即使是不那么完全对称的平衡。如果国际安全失衡,就容易发生冲突甚至战争,其结果是导致新一轮的平衡。譬如,新中国新生时代并无核武器。而美国屡次对我国进行核讹诈,上世纪50年代曾多次扬言对华使用核武器,其直接后果是迫使中国发展自己的核武器,从而构建中美战略平衡。

毫无疑问,中国发展核武不是用来首先威胁美国或任何他国,而是用于威慑针对我国可能发生的核攻击。果然,在中国于1964年首次成功试爆核武之后,美方不再对我国公开进行核威胁。当然,它内部随时都有对华进行核打击的作战计划。

因此,中国以有限数量的核武器,成功达到与美方之间一定程度的战略平衡。即使中国核武数量与质量都曾远不如美国,但中国拥有核武这一事实本身,就迫使美国政府务实。即使美国长期并且仍在中国的核心利益问题上对我国进行挑战,但美方对任何可能引发两国间核冲突的举措仍然比较谨慎,其原因就是中国拥有了使美国不能接受的战略报复能力。

然而,在韩国部署“萨德”系统,则将以陆基为基础的对华、对俄战略侦察能力直接送抵中俄家门口。因此,在和平时期韩国能协助美国将对华抵近侦察提前几千公里。在危机时刻,在中国一旦受到核攻击而发动战略反击时,此“萨德”雷达将提前半个地球及时侦获军情,从而为太平洋对岸的本土导弹防御多赢得10-20分钟的战略预警时间。

就是这10-20分钟,将可能严重损害中国战略威慑的有效性,从而影响东北亚与全球的战略平衡。坦诚而言,中美发生严重冲突的可能依然存在。这不是由于中国霸权,而是由于美国坚持损害中国的根本权益所致。

在中国视为核心利益的问题上,在国家统一与主权完整的问题上,如我国对台湾与钓鱼岛等的主权问题上,美国还在继续甚至强化干预,奥巴马政府是这样,特朗普政府上台伊始也是这样。在美国政府一再发出错误信息之时,要让台日当局有所清醒,就必须让美国政府首先清醒。中国保持强大的报复性有效战略威慑,就是给白宫最好的战略清醒剂。

韩国因朝鲜发展核导而需建设反导,本身不难理解,问题是要对症下药,建设有度。朝鲜对韩威胁的主要来源是强大的火炮与短程导弹能力,对此“萨德”系统根本无能为力。但“萨德”X波段雷达超长的侦察能力,一旦与美国的地区与全球军事系统连接,将导致美国在技术上和观念上取得某种“自由行动”的信心,这才是问题所在。如果超级大国率先发动核攻击而又可免遭报复,这样的世界将会失去制衡,这必然助长超级大国的为所欲为。在缺乏制衡的时代,美国本世纪初在伊拉克不是没有为所欲为过。

中美是两个世界级超大型国家,双方已在经贸和人文交流等领域建立起全面而深厚的合作关系。即便如此,两国之间仍然存在结构性的战略冲突,尤其是在台湾问题上。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这不仅为联合国所承认,也为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170多个国家所接受。然而,美国并不愿意就此依照国际法办事。对于属于中国一部分的台湾,美国在中美关系正常化之后的第100天,其国会悍然通过设立公法,扬言“任何对台湾的威胁自动构成对美国的威胁”,并确立美国府会将合作推动保卫台湾的立法。

众所周知,台海两岸尚未统一,台湾地区现任领导人迄今未接受“九二共识”关于一个中国的论述,一些“台独”势力仍在蠢蠢欲动。对此,中国大陆早已颁布《反分裂国家法》,明确在几种条件下大陆将启动针对“台独”的非和平行动。因此,在针对台湾未来的问题上,中美两国的立法都不排除双方有可能发生冲突。这种严重矛盾,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已在台海上演过。只要“台独”势力继续蔓延,只要“台独”拒绝一中原则,两岸就有可能扣动扳机,中美两国按照各自法律就可能爆发严重冲突,最终可能发生谁都不愿看到的后果。

那么,保持中美之间的战略平衡,即使非对称的平衡,仍然是保障亚太乃至全球安全的基石。中国并不追求霸权,但中国维护主权并不为过。中国要能成功维权,不能只靠诚意与外交,还要建设强大的威慑,而中国防御性威慑的唯一目的,就是预防对我主权侵犯。

在新中国诞生初期,中国即使一清二白,仍然成功建设了有限但有效的威慑。今天,在我们吹响“中国梦”号角的时代,在韩国就“萨德”问题顽固坚持挺美反中并且屡教不改的情况下,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一定会举国一致,官民一致,采取必要措施予以反制。

中国要以实际行动告诉韩美,中国有意志有能力维护我国战略威慑的有效性。这一防御性的威慑,只能加强,不能削弱。任何旨在危害中国合法安全的他国图谋,不仅是中国的威胁,而且损害地区与世界稳定,并与朝鲜半岛无核化的努力背道而驰,中国必须予以坚决反对。韩国部署“萨德”,不仅不会受益,反而会输得很惨。(作者是复旦大学教授)